寂寞寄秋風

　　妻子到西安去了，這是她與我婚後的第一次出遠門。白天女兒女婿上班，小孫子送幼兒園，晚上他們回到自己的家中安歇，我在家中是孤身隻影，形影相弔，要度過8天的時間。曾經在書中看到，對朝夕相處的人來說，距離會產生微妙的感應，會萌生由衷的思念，會喚醒麻木的心靈。果不其然，才分別2天，我的思維就開始了遠距離的馳騁……

　　因為暈車的緣故，妻子特別怕出門，上一次蘇州就要下車吐5、6次，不到萬不得已她決不會自尋煩惱。在我的記憶里，女兒在上海讀書和在南京實習時她曾分別去探望過一次，回來后至少要經過一個星期才能恢復。因此，儘管我把外面的世界說得那麼精彩，她總是以不變應萬變，從來沒有遊覽觀光的慾望，也沒有與世隔絕的煩惱，心態是那樣的平靜和安逸。這次她們兄弟姐妹6人結伴去西安探望三哥，她甚至還不想去，嘴裡說的原因是怕暈車，其實還是擔心我在家中的日常起居。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一方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她不要掃大家的興；另一方面反覆表態自己的生活能夠解決，她在大家的勸說中遲疑不決地踏上了旅途。

　　幾天下來方才發現，其實我的一日三餐確實毫無問題，有問題的倒是那難言的寂寞。白天忙忙碌碌無所謂，晚上網上下來，家中靜的怕人，幾間空蕩蕩的房間走來走去是一個人，聽不到她的笑聲和絮語，也聽不到她的埋怨和嘆息；看不見她的忙碌和操勞，也看不見她的笑容和憔悴。我所能聽見的是那窗外蕭瑟的秋風，儘管它在平常顯得是那樣的富有詩意；能看到的是那空中朦朧的秋月，儘管它在平常顯得是那樣的溫柔和明凈……這一切在我的眼中都變了樣，我想唯一的詮釋就是兩個字——寂寞，那令人煩躁和不安的寂寞。秋意濃濃，秋月皎皎，夜色中的房間里清涼而寧靜，只有牆上那隻伴隨了我們30多年的老掛鐘，極其負責地履行着它的職責，節奏分明的“答答”聲伴隨着我孤寂的心跳，我第一次感到了咄咄逼人的寂寞是何等的可憎可恨，況且它並不只是偶爾的一夜……

　　日子總是要過的，我在與寂寞為伴的過程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歷歷的往事，它們就象閃電般地掠過我寂寞的心靈：在與妻子婚後的30多年裡，特別是女兒出嫁后的7、8年裡，我有多少次的外出公幹，讓妻子獨守空房。從最早在企業時的訂貨簽約、市場考察、用戶走訪，到調入機關后的參觀學習、培訓研討、旅遊度假，妻子在家裡不是處於和我目前同樣的境況嗎？她經受過多少次寂寞的煎熬，卻從沒在我的面前流露過絲毫的失落和埋怨，到今天我才明白了她善良和寬容的內心世界，卻已經跨越了漫長的30多年。

　　憑窗而望，萬籟俱寂，一鉤彎月在薄雲中時隱時現，給人於一種虛幻的感覺和纏綿的思念，這種感情對相濡以沫30多年的夫妻來說，不是相思也是相思，是絲毫用不到刻意去隱諱和否認的。我把寂寞託付給善解人意的秋風，撒往那寂靜的曠野和山林，而我會微笑着進入夢鄉，因為我剛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寂寞與相思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