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哥哥

　　—— 楊冬玲

　　第一次見到哥哥，是在高中第一節班會課上。那天，是開學第一天，我剛上高中。班主任通知下午兩點開班會，說一下開學事宜。

　　我報好名，領到宿舍用品就回宿舍整理了。鋪床，打掃，整理東西，打點好一切也快兩點了，簡單洗了把臉就上教室去了。

　　“嘿，同學，是一班的嗎？”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站在門口。

　　我愣了愣，笑道：“是呀，你是學長嗎？來接我們的？”我調皮的對他吐了吐舌頭。

　　他似乎對我的自來熟有些驚訝，戲謔道：“咳咳，快叫聲學長，叫了才能進去！”他笑了笑，嘴角上揚，露出一整排潔白的牙齒，感覺有點點傻，但其實憨中還帶了少許的玩味。他的下巴真好看，乾乾淨淨而且很飽滿。

　　我沖他做了個鬼臉就跑進教室去了，心想，姐姐才不叫呢！

　　我尋了個位置，剛一坐下，班主任就進來了。班主任是B市人，高高大大，帶着濃重的口音說道：“同學們，歡迎來到S中，剛上高中，也許你們還不習慣，接下來，我會陪你們一起度過這三年……”吧啦吧啦，班主任很官方的說了一大堆，不過他笑眯眯的，還挺親切。最後，他說：“這是我們的班長，請他來自我介紹一下。”全班響起一陣掌聲。

　　我頭皮有點發麻，是他。

　　他站在講台上，緩緩說道：“大家好，我叫劉學長，長是長短的長，別看我是長得着急了點，不過我不是學長哦！”台下發出一陣歡笑聲，我的臉卻紅了，他在開我玩笑。

　　班會結束后，同學們都走了，我還在教室擦桌子。

　　“呦，小丫頭挺乾淨的嘛！”是劉學長。

　　此時見到他，我有點不好意思了，弱弱地回答：“晚上就要上自習了，先把桌子弄乾凈先。”他笑了笑，他很愛笑啊。他說：“對了，我是N市本地人，你對這裡還不熟，如果要買東西，可以叫我帶路哦！”他不自然地抓抓頭髮。他挺熱心的呢，也挺帥，高高瘦瘦的，眼睛是漂亮的馬眼，很黑很深沉，他的睫毛真長，鼻子挺挺的，頭髮剪得乾淨利落，短短的，我想他的頭髮摸起來肯定會很舒服。

　　“好啊！那謝謝你了！”我回給他一個笑臉，“對了，我叫冬冬。”

　　他打趣：“以後多多指教了，叫學長有糖吃，哈哈！”他臉上的那絲玩味又回來了。我撇了撇嘴。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哥哥。最終我不曾叫過他學長，我對他撒嬌：“我叫你哥哥好不好，好不好嘛，人家都沒有哥哥疼。”說完還委屈地癟着嘴，撲閃撲閃眼睛，那叫一個惹人憐愛。他從不曾拒絕過我的任何要求，他揉揉我的頭髮，寵溺地答應道：“好！”往後，他真的如兄長般疼我，照顧我。

　　哥哥平時總穿着校服。我從沒見過能把校服穿得如此帥氣的人，一套校服，一雙帆布鞋，哥哥穿着就是有一種陽光活力的感覺。淡藍色的襯衣，微微立起的衣領，扣子開到第二個，袖子拉到手腕處，乾淨利落，哥哥穿着很精神。深藍的牛仔校褲，褲管稍稍折起，露出一小截小腿肚子，很好看。我是討厭穿校服的，每次哥哥都會很無奈地彈我的頭，作威脅狀說道：“小鬼，你要是再不穿校服，哥哥脫下來給你穿要不要？”我瞪着他，心想，誰愛穿你的臭衣服。那時心裡卻是喜滋滋的，我很喜歡哥哥霸道的寵溺。我知道哥哥會疼我，心裡就溫暖了。

　　哥哥喜歡叫我“小鬼”，我曾經問他為什麼，他只說：“你就是一隻長不大的小鬼呀。”我那時心裡很單純，沒有覺得什麼，也就沒有追問下去。後來聽他再叫“小鬼”，竟聽出哥哥無限寵溺的意味，我很開心。

　　我曾經自私地想要霸佔哥哥全部的好。有好幾次，我見到哥哥跟其他女生有說有笑，一吃醋，幾天沒有跟哥哥說話；有幾次，我見到哥哥幫其他女生打水交作業，一吃醋，幾天沒有搭理哥哥；還有幾次，我見到哥哥同其他女生打球，一吃醋，又幾天沒有叫過哥哥……每當我不搭理哥哥，哥哥就拿各種好吃的來誘惑我，我經不住美食的誘惑，勉強原諒了哥哥。哥哥總會很無奈地說：“你真是個長不大的小鬼。”

　　我不可能霸佔哥哥全部的好，他不是我的。我想那時我原諒了他，不是經不住美食的誘惑，是捨不得，捨不得生哥哥的氣，捨不得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有一絲不開心。聰明如他，又怎會不懂我的心思，只是他也不能給我承諾，不能給我全部的好。

　　哥哥跟我說過最重的話也就是“我不可能一輩子對你好”。那次是我任性了，但聽到哥哥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我說：“為什麼不可以？你不是我的哥哥嗎？為什麼不可以？”那時的我很不理解，於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眼淚鼻涕到處都是，越擦越多。哥哥終究是不忍心，輕輕攬過我將我抱在懷裡，撫着我的頭髮，溫柔的安慰我：“乖，不哭了小鬼，乖哈！”確是我太小太天真了，即使是哥哥，也不能一直對我好；也是年幼不懂事，他的一句話便能讓我傷心。哥哥有他的無奈，他只寵我，卻無法一輩子寵我。

　　三年很快就過去了，哥哥像兄長一般疼愛我，可是感情越深，分開的時候就越難割捨。高考完后，我是很捨不得哥哥的，我再遇不到這樣一個對我好的人了。離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哥哥帶我去了N大，他說N大就是他的夢想。那天晚上，他說：“小鬼，上了大學，好好照顧自己，晚上不要熬夜，不要整天不吃飯，不要吃太多辣椒，不要那麼愛哭，要記得夏天掛好蚊帳，記得冬天睡前把腳泡暖……”我就捨不得這樣的他，捨不得這樣懂我的哥哥。哥哥的夢想是N大，我可以追隨他的夢想嗎？那時天真地以為只要順着哥哥的腳步往前走，就不會失去深愛的人了。現在才意識到，一份單純的感情，只有在純真的高中年代才會顯得美好。

　　我和哥哥分開兩年了，我用兩年的時間習慣了沒有哥哥的寵愛的生活。當然，閑暇時間我還是會問問他的近況，我還是那麼想我的哥哥。我曾經問過他，如果我們不曾遇見，我們會怎樣？如果你對我不那麼好，我是不是就不會深入骨髓的想你？他回“笨蛋！”是啊，哥哥還是我的哥哥，我還是那個在哥哥疼愛下成長的小鬼，現在也不曾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