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大學期間，我每周二、四、六下午放學后在外面做家教，常常下午吃完飯去，回來都是晚上九、十點了。

　　??有次周二晚上上完課，我走到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巷口處的時候，過來一個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掛在胳膊上的襯衫掉在了地上，我沒有在意，繼續往前走，他追了上來，說你把人撞了，怎麼不吭一聲就走？我愣了一下，隨即解釋說我沒有啊。他不依不饒，不讓我走，也不知道從哪裡一下又冒出一個人，和他應和着，硬說我把那人的胳膊撞骨折了。我意識到遇見麻煩了，但是又無法脫身，在兩人的強制下，我翻遍全身，只有幾塊錢，看看四下無人，我心急如焚。最後說好一起去學校拿錢帶他去醫院檢查。我心裡直後悔沒有坐公交車，為省5毛錢卻招惹了這麻煩。出了巷子，我帶他們往學校走，路上誰也不說話，經過電影院時，正趕上電影散場，人群往外走。一個聲音喊我，抬頭一看，是我們班的龍和其他的同學，我答應了一聲，快步向他們跑去，那心情簡直和紅軍在吳起會師差不多。

　　??我說了一句我被人訛上了，回頭看，那兩人已經掉頭跑了，龍大聲喊：你他媽有本事別跑啊，老子這有錢，你拿去啊！但是那倆小子頭都不回，一溜煙的跑了。同學們把我圍在一起，聽我說了剛才的遭遇，都說好險那，幸虧你遇見我們了。有一個同學說，龍你剛才喊的可真解氣，好象你是英雄似的。龍笑了，我也是見咱們人多才喊的，我一個人的話早嚇屁蔫了。大家都笑了。龍攀着我的肩，“我說你這傢伙怎麼一放學就不見了，還以為你一個人偷偷看錄象去了，原來你去做家教啊！”我點點頭，農村出來的孩子，懂得家裡人掙錢的辛苦，我怎麼可能每天去用父母的血汗錢看錄象呢？父母掙錢不容易，我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給自己掙點零花錢，也許為了自己的面子吧，我誰也沒有告訴我做家教的事。

　　??到了周四下午龍叫住了我，說他沒事，想和我去做家教的地方看看，順便給我做個伴。他從車棚里推出自行車，帶着我，路上他說以後我去做家教的時候就叫他一聲，他有自行車，不用坐公交，而且兩人做伴，遇見壞人也不怕。他還抱怨我沒有早把自己在外面做家教的事情告訴他，要不他早陪我去了。我聽的心裡熱乎乎的，也非常感動。

　　??龍那時有了女朋友，雖然是剛進校一年多，但是陽光帥氣的他還是招引了許多女孩的青睞和關注，他最終和郵電學院一個女生確定了戀愛關係，每個禮拜見一次面，所以禮拜六下午他不能陪我去家教，就把自行車鑰匙給了我，安頓我說上完課就趕緊騎着往回趕！

　　??有次我問他為什麼這麼關照我，是因為同情嗎？他笑了，說不是同情，他覺得我樸實、淳樸，最主要的是單純，在我身上他感覺不到雜質和浮躁，我的一臉書卷氣和真誠的心靈，讓人不自覺的拒絕欺騙、虛偽，同時他說我自尊自強，憑自己的努力和實幹來改變自己的生活，所以他喜歡我。我笑說你對我的評價也太好了，我那有你說的那樣！他最後說，我其實也是把你當弟弟看，我沒有弟弟，只有妹妹，一直想有個弟弟。

　　??他的最後一句話一下勾起了我自小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哥哥情結。我告訴他其實我也從小就希望有一個呵護自己的哥哥。他說那好啊，我倆就結拜成兄弟吧！我們象兩個小孩子，興奮不已，最後一致商量要搞個小儀式。在學校外面德福樓（據說是陳忠實先生給題的匾）餐館，我們要了一瓶酒，煞有其事的舉行了結拜儀式。他比我大兩歲，那年他22歲，我20歲。

　　??從那天開始，他對我更好了，每次去食堂吃飯他總是打兩份火腿或兩個煎雞蛋，他吃一份給我一份，說我太瘦了，應該加點營養。禮拜天的時候龍經常帶女朋友和我一起出去玩，植物園、動物園、興慶公園都曾經留下我們的身影。每次都是龍花錢，我要出錢他們也不讓。有時他們叫我我不想去，開玩笑的說我可不想做你們的電燈泡！龍和他女朋友都說。你不是電燈泡，沒有你還不熱鬧呢。我就笑着說，我們那裡信天游有句歌詞說：三個人多來一個人少，咱們兩個人正好好，談戀愛都是兩個人的事情，咱這總是三個人，又不是開會啊！龍和女朋友合計着就要給我介紹對象，我說快不要給我介紹，我在外面帶家教，那有時間去談戀愛啊！共2頁,當前第1頁1〖作者：月射寒塘〗

　　??我21歲生日那天是禮拜四，我早忘記了那天是自己的生日，依然象往常一樣由龍帶着去上課。回來的時候，龍說咱們去我家吧？那段時間龍談戀愛很有進展，就在外面租了房子和女朋友同居，雖然這在大學里很普遍，但是我還是有點看不慣，說了他幾次，但是他有他的一套歪道理，最後還勸戒我，哥是沒救了，兄弟你要做個好學生，萬一有慾望，記住哥一句話，左手加右手，都是好朋友，這女人啊，粘上了就甩不開了，有些行為啊還是不要太早的好。說這話的時候好象他是個萬事通！到了他們的小家，嫂子也在，只見他們象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蛋糕，齊聲說：生日快樂！我有些手足無措，但是非常激動！龍送了我一件金利來體恤（不知道是不是假的，當時看着挺漂亮的），淡淡的黃顏色，穿起來很青春，還送了我一盒張國榮的《寵愛》。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人打撲克、喝酒玩到快12點了，才把嫂子送回郵電學院，看看時間我們學校大門該鎖了，就沒有回去。兩人並排躺在床上，哥哥和我互相講小時侯的事情，講着講着就睡著了，早上醒來，我發現自己蜷縮在他懷裡，就想個孩子被大人呵護一樣。

　　??談女朋友花錢特別多，又有房租，龍說他要想辦法掙錢，做家教他嫌來錢慢，還說這是你們文人的事情，他做不來。他和班裡其他兩個男生合夥承包了錄象廳，一個禮拜，每人就分了上千塊錢，他一下嘗到了掙錢的甜頭，花的沒錢了，就去包錄象廳。後來他摸索出了經驗，每次承包的時候都挑大學生喜歡看的李連杰、周潤發以及一些經典片進行專場放映，吸引了附近幾個學校的學生。再後來，他開始包夜場，因為夜場更能賺錢，我聽同學說夜場里演一些三級片，到半夜的時候會演一場黃片，我那時根本沒有看過這些，心裡痒痒的，想看，可他就是不讓，白天不去家教的時候可以幫他賣票，也可以進去隨便看，一到晚上9點，他攆我必須走，連票都不讓我賣，更別說讓看了。我氣鼓鼓的說，我買票看不行嗎？他說不行，有什麼好看，都是假的！

　　??那天早上，上課了，不見他來，還有幾個和他一起包錄象的也沒有來。我心裡覺得不妙，果然不多會。和那幾個同學一個宿舍的同學悄悄告訴我龍他們昨天晚上被抓了，警察查夜，發現他們放黃色錄象。我頭翁一下就大了，這可怎麼辦？但是又不敢說，怕老師知道。

　　??下課了，我們看到其中一個人回來了，說他是回來拿錢的，派出所說了，每人出3000元罰款，就放他們出來，也不報告學校，大家一下呆住了，三個人可是9000塊啊！都是學生，誰有那麼多錢啊？

　　??我下午去家教，說謊說自己急用，讓家長提前結了這個月的工資，並把存摺上的錢全部提了出來總共是1300多，其他的同學也紛紛把錢拿出來，最後只湊夠了贖兩個人的錢。當時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我和那個回來的同學走到校門口，正好看見龍回來了，他說派出所等不上先前回來的人回去，又降價到每人1000，如果今天晚上不送過去，明天一早就給學校報告，他的學生證還在那壓着呢。我們一聽，很高興，好象撈了個大便宜似的！

　　??事後想起來都害怕，我說：“哥，你以後一定不能再幹了，這次萬一給學校知道了，這一輩子不是完了嗎？”記得龍當時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兄弟，以後打死也不幹了！”

　　??大學四年，我們有兩年多的兄弟路程走的是順風順情，感覺很好。他給予我的關心和愛護盡到了哥哥的職責，讓我擁有了許多感動的記憶！

　　??畢業的時候，他和同學們送我，和哥哥擁抱告別，我不由自主的哭了，他也哭了，那天正好有雨，畢業的難捨難分全部化做了眼淚混合著細密的雨線盡情流淌。

　　??畢業到現在將近10年了，一直沒有見過面，有次在網上遇見，通過視頻看見他胖了許多，一副中年人的樣子，帥氣中更多了些沉穩、成熟和滄桑！他說生意做的還可以，問我是不是很好，我說：“我每天上班下班，工薪階層，妻賢子可愛，比不上你們這些當老闆的腰纏萬貫啊！”他笑了，依然是我熟悉的笑容，“知足吧你，上班做生意各有各的難處，我還是羨慕安定的生活啊！”臨了，他又補充說：“小樣，和學校比，你小子真是長大了！”

　　??世事嬗變，滄海桑田，即使以後永遠沒有再見的機會，我相信，那段日子，那個龍哥一直都會在我的記憶裡面，永不磨滅！

　　??

　　??2005-9-12

　　共2頁,當前第2頁2〖作者：月射寒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