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久越清晰的記憶

　　成都鐵路工程學校的那個老師

　　八二年的九月，我隻身到成都鐵路工程學校上學。十七歲，頭次離開滇東北的農村，到一個城市。是到校的第二天早上，我與幾個新生在校門口等校車拉我們去車站取行李，正是吃早點時，一個戴眼鏡的老教師走過來問：“你們幾個同學在這裡做啥？”我們說等車去火車站取行李。他又問我們吃早點沒有？其它幾個同學都說吃過了。我老實地說我沒吃。因為我沒飯具，也沒有飯菜票，也不知道食堂在哪？老教師說：“走走，跟我到食堂去！”到了食堂打飯的窗口，他對裡面的一個戴着白帽子的廚師說：“找個碗給這個同學打早點，等他買了飯菜票后再來付！”

　　裡面的那個廚師大約也六十歲了，他很熱情地給我打了一碗稀飯，一份泡菜，兩個饅頭，還問我夠不夠？老教師看着我吃起來，才放心地走了，臨走他又吩咐我，吃完后仍去門口等車。

　　學校里有好幾個像他這樣年齡的老教師，當時我沒有留意，後來我竟然認不出是那個帶我去吃早點？

　　快二十年過去了，我現在突然想這件事，想起那位老教師，想起那個早上，一個農村的大男孩傻子般的接受了一個長者的關懷，卻都沒看清他的長相，——但我在這塵世，經歷越多越久，對這件事卻記憶越深，對那份關懷感受越暖越美！

　　浴室里的老者

　　十多年前，一個冬天的下午，我到本市的某澡堂去洗澡。洗完澡的我感到疲累，躺在浴室的休息床上，只在下身蓋了一條浴巾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發現身上多了一條浴巾，把我上半身蓋得很嚴實，我一時感到有些錯愕，誰會給我加條浴巾，並蓋得如此好？

　　這時，我看到浴室里收票、搞衛生的一位老人正拿着一條浴巾往一個熟睡的人身上蓋，他輕輕的蓋上，輕輕的走開，深怕打攪了睡者、、、、、、

　　他身材瘦小，滿頭白髮，一張平常無奇的臉，可是他全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異常的和藹與親切，寧靜與安祥！——這是一個真正的老者，一個真正成熟的人散發出的獨特的美！

　　——這是一個經歷了歲月的風霜雪雨，穿透了世俗的名利物慾之後，才會有的美麗！

　　我見到過很多老人，但大多數並沒有隨年歲的增長而豐富生命的內涵，只是越老越狹礙，越老越糊塗、、、、、、

　　那天，那位老者讓我感受了很多很多，每遇事時，我總會想想：我是否比過去心胸更寬廣了？比過去更成熟了？

　　送我一句話的老紅軍

　　我在成都鐵工校上學時他已經七十多歲了，頭髮都快白完了。他上我們的政治思想課，每天騎箇舊自行車上班，穿一身中山裝，風紀扣都扣得整整齊齊。他的辦公室在四樓，每天到學校后第一件事便是拄着拐杖提着兩個開水瓶到開水房打水，有次看到他要歇幾個稍才能提到辦公室，於是，就總去幫他打水。

　　他講課語氣平緩，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也從沒有講過他當紅軍時的事，但大家都認真的聽，都對他格外的尊重！

　　從沒有和他有過什麼私下的交往。

　　畢業離校前夕，我拿着畢業記念冊去請他給我留言，他想了許久，很慎重地給我公公正正地寫了：心底無私天地寬！

　　那時，我沒能理會這句話有什麼特別之處！

　　甚至以後的好多年裡我也都沒有理會它！

　　當我經歷了很多世事，當某一天我正為一件世事困苦時，我找尋痛苦的根源時，我突然與這句話不期而遇！

　　——我的一切痛苦的根源，是因為我的自私！

　　——對一件件的世事分析后，我看到如果自己沒有那麼多的私心我念，就不會這麼的痛苦！

　　如果我能放下私我，眼前的天地就會非常的寬廣！

　　然而要真正心底無私，是多麼多麼的難啊！我們從生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開始，沒有人真正的教過我們要做個心底無私的人啊！我們總是被教導着不要吃虧，不要受騙，要怎樣得到好處，要怎樣保護自己、、、、、、我們早已被自私厚厚的包裹！要剝開這私心，那是撕心裂肺地痛啊！

　　然而，要做一個美的人，一個舒心的人，一個無痛的人，一個真正幸福的人，只有放下你的自私！

　　——心底無私天地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