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碎落一地悲傷》二_3000字

三　

　　“聽說過一個人的戰爭嗎？那是儘管你內心兵荒馬亂天翻地覆，但在別人看來你只是比平時沉默了一點，我只是擔心在我只是看你有些沉默的時候，你卻單槍匹馬進行一個人的戰爭”　

　　-- 上末，留　

　　當我在課本里發現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差點沒哭出聲來。　

　　----有人關心是一個溫暖的冷戰，有着舒服的忐忑不安。　

　　我把我的故事，我的一切，把我所有的痛苦都告訴了北上末，一個能懂我的女孩。因為她能從我的眼神中看出我的寂寞，我習慣看着天空發獃她也習慣看着我發獃，我現在才發現上末是那麼關心我，哦不，應該說是關注我。她說我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我記得那時我還傻傻的問了她一句，是不是臭味啊？她當場就噴飯了。然後很認真的回答了我一句，“是悲傷的味道”。我沒有聽懂，因為三年級時我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把悲傷說成是一種味道的。也許是因為她說了，我喜歡上了這句話，所以我們成了好朋友。後來老師告訴我說那是個病句，當時我就傻了，原來自己一直喜歡的是個病句哦！　

　　和北上末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千方百計的哄我開心，可是我卻一直沉默，有時氣的她都哭了我才勉強露出一點笑容。其實我沉默的時候是在思考，才會不在意她的好。上末與我像是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她陽光開朗有着富裕的家庭，而我卻沉默冷酷沒有一個有錢的家。　

　　“陽陽，你別這樣好不好……”每當我在傍晚抬頭看天情不自禁流眼淚的時候，上末總會又生氣又心疼的說我。我知道自己所遭受的痛苦與不幸，我不想讓一個天性開朗的女孩陪我一起傷心。但是她卻說，為了朋友，一切無所謂罷。　

　　那一年，我們都只有十歲。　

　　我們就比魯迅的思想還要複雜。　

　　…………六年後　

　　四　

　　----十六歲的生日充滿了壓抑和絕望，我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走在潮濕的弄堂里。呼吸着油煙味和各種刺鼻的味道，我聽到我家裡傳來的歡呼聲。我以為出什麼事了，跑進屋一看，滿地都是錢。　

　　“爸，這是……誰的？”我睜大眼睛看着異常興奮的爸爸，還有那滿地紅色的百元大鈔。　

　　“哈哈！來，陽陽你快看啊！我們有錢了，我們不窮啦！”爸爸激動無比。“但是我在乎的是這麼多的錢從哪兒來的？！”我似乎有些害怕什麼，聲音顫抖又有些沙啞了。　

　　“爸爸一直都在買彩票，這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讓咱們中了大獎，陽陽，三千萬哪！……”　

　　我一頭撲在爸爸懷裡，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那一夜，我和爸爸徹夜未眠。是太興奮了吧。第二天，爸爸被公司提升為部門主管。　

　　驚喜總是接踵而至，我還沒來得及準備，它們就來了。我高興地像個孩子，像在九歲那年還抱住爸爸媽媽撒嬌的孩子。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上末，結果她哭了。她說，這幾年來我一直深信上天會保佑你們，看着你堅強的面對生活面對一切我是多麼多麼開心。昨天，我做夢夢見你們家成了很富有的人家，不是，是有錢到不行的地步，我夢見你驕傲的對我說你很幸福了，沒想到，一切都成真了!　

　　我驚訝地盯住她，你說什麼？？你做了一個夢？

　　那你真的好厲害啊！！　

　　那個滿天星星都朝我們眨眼的夜，我帶着上末走在這個城市冷清的大街上，彷彿兩個迷路的孩子吃着酸甜的棒棒糖，從頭到尾又說又笑。我臉上掛着淚卻面帶微笑的對上末說那些她曾經對我講過的笑話。從十歲到十六歲，從小學到中學，從貧窮到富有，我似乎活在時光的轉變下，上天在水中製造了一個空城，而我就暈頭轉向地奔跑在這個空城的迷宮下，到頭來，一無所有。上末說我總是在快樂的時候製造出一些悲感來，她說有時候她一點都搞不懂我，為什麼一個美麗的女孩滿腦子想得凈是悲傷呢？　

　　我說。聽郭小四說過嗎？　

　　內心的傷痕可以在每個晚上清清楚楚從頭到尾地再疼一遍，那些傷口就像我一樣，是個倔強的孩子，不肯癒合。因為內心是溫暖潮濕的地方，適合任何東西生長。這個東西已經成長了六年之久吧。一直以來我都希望自己是個心如止水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忘記悲歡的姿勢”。可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面太大的胡，些許的風就可以讓我波瀾起伏。很多時候毫無先兆的悲喜在一瞬間就可以將我淹沒。有人說我走路的姿勢是寂寞的，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盯着前面一處不可知的地方。有人說我寫字的時候才是寂寞的，眼睛里是忽明忽暗的色澤，姿勢是一種完美的防禦。其實當我抬頭仰望天空的時候才是真正寂寞的，可是我總是在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仰望天空，正如那個作家說的那樣：你永遠也看不見我最愛你的時候，因為我只有在看不見你的時候，才最愛你。同樣，你永遠也看不見我最寂寞的時候，因為我只有在你看不見的時候，才最寂寞。　

　　上末說我和小四是同一類人，這話一點也沒錯。　

　　結果我們在大街上逛了一個晚上。　

　　……　

　　又是一個轉折------　

　　不久，我們搬新家了，一棟豪華的大別墅。　

　　不久，爸爸買了一輛轎車。　

　　不久，我們家就又多了一個女人。　

　　爸爸結婚那天，我是躲在我自己的房間內拉上窗帘蓋上被子聽MP3的，在一大片一大片沉寂的黑暗裡想念着某一個曾經遺棄了我的人，心裡一陣又一陣的難過。　

　　千萬千萬不要說我很悲傷，因為我僅僅是難過，僅僅是難過。　

　　“陽陽，來，叫媽媽”爸爸把我拉到這個女人面前，笑呵呵地說。　

　　我沒有說話。　

　　“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不聽話了！快，叫聲媽媽！”爸又說。　

　　“爸爸，我不會叫的。因為六年的時間已經讓我忘記了這兩個字！”我心裡忐忑不安語言卻十分冷靜。　

　　“你……”爸爸高高舉起了他的右手，“啪”地一聲脆響落在我的臉上。“我一直都是那麼疼你，這麼多年來我付起這個責任養你這麼大。你卻……”　

　　“我卻？是啊，我卻！她不是我的媽媽我為什麼要叫她？！我以為你一直是我的好爸爸，沒想到你竟然為了在她面前的面子打我……如果，養我這麼大是你心中一直以來的責任而不是父愛，那沒有人要逼你負這個責任！沒有人！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忘記媽媽，我想你也是吧？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我目光狠狠地盯住他，眼淚卻沒有流出，儘管我很難過。　

　　那個女人“哼”了一聲就回房間了，爸爸也緊隨着進去了。他是去哄她了吧？　

　　誰又來哄我呢？　

　　這一天我意識到他不屬於我了，他給我的愛全部都轉移給了那個女人，曾經付給我責任的那個好爸爸，沒了。沒了，沒了，沒了……　

　　於是，十六歲，我摸着自己滾燙的熱淚，搬出了那個家。　

　　他說，會給我生活費。　

　　搬出家的第二天，是我的生日。　

　　他沒有給我打電話。　

　　充滿了壓抑和絕望，我覺得我自己一無所有。　

　　五　

　　晨陽晨陽，壓抑了十幾年的悲傷；晨陽晨陽，承受了十幾年的孤獨，晨陽晨陽……　

　　上末說。　

　　在某些瞬間，你會感受到那種突如其來的黑暗。　

　　比如瞬間的失明。　

　　比如明亮的房間里被人突然拉滅了燈。　

　　比如手術室里剛剛打完麻醉劑的自己。　

　　或者比如這樣一個天空擁有着絢麗雲彩的傍晚，那些突然撲向自己的黑暗，像是一雙巨大的吸斗將自己毫無防備的吸進去，用力的拋向另一個世界。　

　　上末再一次抬起手，揉了揉更加濕潤的眼睛，說，“嗯，是這樣的啊。“　

　　“就是這樣的啊。”　

　　我甚至，微微笑起來。　

　　“那……對不起，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上末稍稍猶豫了一下，說，“明天過後，我就要走了，會北京老家……”　

　　“哦”我麻木的贏了一聲，似乎很久以前就已經料到了。　

　　六　

　　再一次見到上末，竟是在她的葬禮上！　

　　那個善良的上末，那個愛我疼我關心我的上末，竟然死了，死於血癌！　

　　我小心地整理着她生前給我寫得每一封信，厚厚的幾百張充滿她的味道的紙，我把它們裝進一個黑色的盒子里，然後再拿出一遍一遍的讀，讀到甚至可以背下來。　

　　我獎它們裝在一個黑色的盒子里。　

　　我知道它們也喜歡黑暗的地方。　

　　我剪掉了一頭飄逸的長發，一臉乾淨的走在校園裡。　

　　我總是在檯燈下給誰寫信，用黑色的鋼筆，寫漂亮的文字，一大段一大段沒有盡頭，信的末尾我畫了很多殘碎的花瓣，還沒有畫完我就哭了。　

　　那樣的信，是寫給媽媽的，寫給爸爸的，寫給上末的，寫給我自己的。　

　　七　

　　一個人在天黑的時候抬頭看看天空。　

　　在信的末尾畫些殘碎的花瓣。　

　　用文字寫寫我們的青春。　

　　看着那些人陌生的面孔。　

　　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　

　　在某個不經意的夜晚，突然發現。　

　　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這麼忘記了。　

　　在純凈的眸子里流露初來的孤單。　

　　------青春，就像那些殘碎的花瓣一樣，凌亂沉默的悄悄到來，又靜靜離去……　

　　PS：《青春，碎落一地悲傷》我寫完文之後才想到的題目，希望大家喜歡。我只是想用文字記錄下我們單薄的青春，然後像回顧歷史一樣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微笑着看自己成長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