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永遠的信仰（外一篇）

　　徵文：永遠的信仰（外一篇）

　　（龍艷華）

　　作者簡介：龍艷華，女，系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吉安市作協理事。出版散文集《歲月的花瓣》《巍巍井岡山》等，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創作評譚》等發表散文數十篇，有作品入選《江西現當代散文選評》等選集。現任青原區旅遊發展委員會黨委書記、主任。

　　一

　　這裡，曾奔走一顆又一顆紅五星；這裡，曾倒下一具又一具偉岸的身軀。靈魂在密林里一次次涅，爹娘給的生命之花盛放在人民的懷抱里。

　　我靜靜地行走在黃洋界之巔，看見懸崖上百合在努力向上生長；看見山脊的防火道旁茶樹在寂然地繁茂；看見通往外界的山谷遼闊而寧靜，點點湖面倒影鋒芒畢露的天光；看見山腳下雲捲雲舒，若隱若現的城池如碟碟香氣繚繞的點心。

　　二

　　歲月蹉跎，歷經近一個世紀的滄桑巨變，黃洋界上，血肉、骨骼，連同舊色的灰軍裝以及柔軟的草鞋，早已零落成泥。思想、魂靈，連同不屈的信仰早化為了潺潺流水，從深山到平原，從溪流到江湖，從過去到未來，永不停歇地奔涌……

　　那個時候，信仰是高堂，是廟宇，是堅不可摧的使命。誰能阻止日月星辰的步履？誰能阻擋革命志士排山倒海的景仰？菜色的臉、破舊的衣裳、簡陋的裝備，卻有着甘甜的夢境和勇往直前的意氣。

　　烽煙過後，灰燼的是日行愈遠的歲月，不滅的是將士們在戰火紛飛中綻放的智慧和青春。隱藏在密林的流水中、修竹的樹梢上以及千秋萬代的笑容與歌聲里。

　　三

　　誰能知道，黃洋界雲蒸霞蔚的景觀撩開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秘密：這裡的紅土地一直珍藏着紅軍將士滾燙的汗水、澎湃的脈搏、火熱的胸懷和昂揚的思緒！當雨水滴落、當雪花飄零，黃洋界便成了沸騰的熔爐，如洪流澆灌巨大的烙鐵，如汪洋跌落怒放的火山——

　　清明時節，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和呈燎原之勢的山野之花組合成花環的隊列。抬望眼，群峰斑斕，山風呼嘯，天地動容。

　　時光用汪洋恣肆的雲海與爛漫的生命來寄託對井岡英烈歲歲年年的追思和永遠的祭奠！

　　有人乘飛機、坐火車、開轎車從遠方而來，花花綠綠的衣着、五花八門的方言，胸懷同一束情結。

　　數不清的人頭，數不清的追憶在黃洋界逶迤的山道攢動、攢動……

　　四

　　哦，青山之巔，密林之中，那段闐然無聲的時光，那段歸於無形的時光！我怎能不走進那段歷史，走近那些耳熟能詳的人物？

　　光芒傾瀉而下，塵封的往事次第開放。屋宇、碑刻、雕塑、炮台、歌聲、舞姿和山石、林木、山溪以及這裡的萬物生靈都在默默地綻放着曾經激蕩的戰事、血腥的拼殺和溫情的相逢，以及永不褪色的信仰。

　　請沉下心來縱情傾聽、傾聽——

　　從千仞之壁到忘川深處，無不激蕩着萬千志士肺腑的聲音：信仰來源於心靈的膜拜！

　　東固漫筆

　　去東固僅僅是一念之間的決定。草長鶯飛的孟春，我們驅車百餘里盤旋在逶迤的群山中。我一路默想着陳毅賦詩"此是東井岡，會師天下壯"時的心情。

　　也許，對許多人來說，青原區東固鎮並不陌生。七十多年前，那裡曾掀起一陣陣驚心動魄的狂飆，為剛剛崛起、步履維艱的中國紅色革命奏響了擲地有聲的樂章，至今乃散發奪目的光輝。

　　一踏上遐邇聞名的東固革命根據地，耳畔是無邊無際的寧靜，目之所及是山風挾着陽光在密林里奔逐，是飛鳥披着綠蔭在繁花中雀躍。難道，奔涌的革命大潮曾經就是在這裡滾滾翻騰嗎？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就是在這裡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嗎？我們在當地幹部的引導下一一瞻仰英靈，會晤歷史，在縱橫時空中放任悲傖與歡欣，在感慨和遺憾中重溫硝煙瀰漫的歲月。

　　去的第一站便是東固鎮中心街南側的一幢磚木結構的兩層樓房，正是在這裡發行了中國工農政權第一張紙幣。一所"東固平民銀行"開啟了紅色中華的金融史，成為中華紅色金融體系的先河，不能不說是東固的驕傲與輝煌。這棟簡陋到極致的建築雖已被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卻無法阻止它與許多蕩氣迴腸的舊事一樣在歲月的疊影中點點滴滴地被風蝕。或許，歷史的細節將消弭於時間之海，然而每一次陽光普照大地都會再一次閃耀曾經的壯烈，讓後人銘記。

　　東固革命根據地博物館位於東固鎮中心小學左邊，原為東固林業站辦公樓。去的那時，正值烈日當空。一進院內，卻是翠柏蓊鬱，山花簇擁，清風徐徐，沁人心脾。館內陳列着200餘件各種重要文件與遺物，是靜穆中縷縷穿越紛繁歲月而完整如初的自白或宣言。它們在沉寂中一次次敘說三萬紅軍將士勇戰二十萬大軍，十五天橫掃七百里的輝煌業績，而這氣吞萬里的陣勢又何嘗不是一次次被慕名而來的人們深情回眸。

　　這是聚風的山頂，我們肅立在東固革命烈士紀念塔前，長風撩起黑髮，也喚醒了沉睡在九泉之下的英靈們。黃公略、李文林、賴經邦、段月泉、曾炳春……一張張飽經滄桑的臉或微笑或沉思着從塔前輕輕飄逝。我不知道人究竟有沒有靈魂，如果有，那他們的靈魂就應該是富麗而鮮活的吧？此時此刻，似曾相識的我們面面相覷，欲語還休。他們不僅佔據了整個山崗，還衝擊和積聚着我們的心靈與思想。誰說生命沒有重量，靈魂沒有載體？東固壯士的生命無法掂量，靈魂依附於每一個生靈。是他們鋪就了創建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奠基石；是他們豐滿了猶如紅日的毛澤東思想；是他們承載起日月可鑒的東固革命史。東固人們怎能忘記他們呢？八角的塔身、鮮艷的五星、鐫刻的花環、碧瑩的漢白玉、毛澤東親筆題詞"無上光榮"的鎦金大字，無不寄託綿長的哀思。多年前的崢嶸歲月近在咫尺，演繹着血雨腥風的悲壯，我止不住淚水潸然。這寂寥的芳草紛披的山坡，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與震撼！

　　峰迴路轉之後，當年的方石領瀑布似乎已經銷聲匿跡了，徒留千仞絕壁和若隱若現的潺潺流水聲。我們攀着崎嶇的山道往回趕時，六渡村口保持百年風貌的公略亭正翹首以待，柔和的陽光把亭子的身影拉得悠長而落寞。僅僅幾步，我們就從進門跨到了出門，在亭內自然是思緒飛揚、戰火連天。黃公略將軍也許從未想到，後人會迎着他的目光、沿着他的脈搏僅僅數分鐘就走完了他用熱血換取的生命體驗。是幸亦或不幸，誰又能說得清？

　　東固街頭時髦的衣裙迎風招展，前衛的流行樂鏗鏘有力，各式車輛呼嘯而過，古樸素凈的東固已然沉浸在21世紀的現代海洋里。嚮導說，再去井岡山"鐵軍"與東固山"鋼軍"勝利會師的東固螺坑看看，去敖上的誓師台和毛澤東故居看看，去大烏山看看。我說留待下回吧。第一、二、三次反"圍剿"的豐功偉績會永遠潤澤東固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活捉張輝贊、白雲山大捷、方石領狙擊戰等史詩般的往昔將永遠激蕩東固百姓的心田。誰都沒有理由忘記過去，她曾有過無比燦爛的光芒，潛藏着最本質的哲理，每一次對這段歷史的回憶無疑就是一泓蕩滌心靈的聖泉。

　　夕陽下的東固斑斕多彩，我真想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熨貼她坦露的胸懷，可她卻時近時遠，無法捉摸。路旁，一樹樹的苦楝花安靜地綻放在春風艷陽里，飄起紛紛揚揚淡紫的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