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人（2）：永遠的感動——記親愛的媽媽

　　我一直想寫一篇記述媽媽的文章，卻遲遲下不了筆，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還是感覺不足以表達對媽媽的那份深深的情。媽媽太普通了，普通到當你想寫她的時候，似乎找不到什麼特別的影響深遠的重大事迹，可是在我心靈深處，媽媽又是佔據着那樣重要的位置，每當一想起她，想起一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我卻分明地被感動着。我總在心裡說，媽媽，你是我今生今世在情感上永遠的依靠。

　　記得小時候，家裡經濟條件困難。那時吃一個蘋果，常常是媽媽用刀切成幾瓣，讓我們兄妹三人分着吃，而她卻往往只是滿足地看着我們吃，自己不吃；每當我們過生日時，她總會在那天為我們煮一碗香噴噴的麵條，麵條里卧一個雞蛋，因而每年三個孩子除了祈盼過年，也總是盼望着過生日。那樣一種渴望的心情和渴望變成現實時的滿足感，如今再也難以重新體驗了，生活條件好了，我們同時卻失去了一種期盼的感受。

　　媽媽只在解放前讀過小學，文化水平不是太高。但她總是希望兒女學好文化，提高素質。記得有一回，不到十歲的我在百貨商場里看到一種鳳凰琴——現在只是作為四五歲兒童的玩具——我特別想買。但它定價三塊五毛錢，而媽媽那時每月工資才二十多元，月月全家生活費總是把工資花得所剩無幾。媽媽見我那麼想買，而且她以為好好學習彈奏那種琴會對兒子將來的發展有好處，於是狠狠心把琴買了下來。買時，她對我說，你可要好好學呵！期望之情溢於言表。儘管學彈那樣的琴對於提高小孩的音樂素養沒有太大的作用，但媽媽當時那殷切之情，卻讓我的記憶非常深刻。多少年來，我總是感動於媽媽所做的對兒女關愛的這一類細節。

　　在媽媽面前，我永遠是個“孩子”。長到后我長年在外地工作，而媽媽心裡永遠裝着我的生日，到生日那天總會打來電話問候一聲。尤其是在我四十歲那年，她把那個日子看得分外重要，不只是打來電話問候，還細緻地問這個生日是如何過的，是否隆重等等。相反，對於媽媽的生日，我以前卻並不很在意，直到有一年在她生日那天我第一次給她打去電話祝壽時，她是那樣的驚喜，說：“唉呀，你還記得我的生日呵！”我真是不孝呵，此前那麼多年，我一直沒把媽媽的生日放在心上。這事，讓我心裡十分內疚。

　　護佑孩子，是媽媽永恆的本能。畢竟我長期在外，現在的我與小時候的我肯定有了許多變化，而媽媽到現在仍用看我小時候的眼光對待我。有一回我與老婆一起回老家，老婆向媽媽嘮叨我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毛病，諸如有些家務事不愛做，有些事做得不好等等。老婆所說可能沒錯，而媽媽聽到這樣的話，卻總會站在我的立場為我辯護，說一定是工作忙，或者是鑽研專業太累等等。作為媽媽，總是容不得他人說自己孩子不好的。

　　最讓我心裡過意不去的，是十多年前媽媽從美國為我攜帶一台電腦回國之事。我哥哥在美國，1996年，媽媽與爸爸在美國探親后即將回國時，問我需要帶什麼東西，我沒多想，傻乎乎地就說想要一台電腦。原裝電腦當然比當時國內組裝拼湊的一般電腦強，可是一個老大的顯示屏，加上主機，用兩個大紙箱裝着，那麼重又那麼大，要攜帶那麼遠的距離，我這不是給爸爸媽媽製造麻煩嗎？而他們卻覺得電腦對兒子十分重要，就毫不猶豫地在美國花一千多美元買了一台戴爾電腦。因怕磕碰，媽媽沒有將電腦託運；再加上隨身攜帶的行李箱，這麼多物品，一路上主要由媽媽搬運，因爸爸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受過傷，不能提重物。先是在美國的底特律機場轉機，要帶着行李走很遠的路。兩手提着那麼多、那麼重的物品，走老遠老遠，媽媽後來說，當時累得幾乎要哭了。飛機到上海后，不僅又要提着物品走很遠，而且出關時非常害怕海關檢查，因為按規定帶電腦回國是要上很多稅的。當時媽媽不僅累得不行，心裡又緊張到了極點。所幸海關檢查較馬虎，沒將電腦扣下檢查。一過海關，媽媽提起電腦箱、背起其他行李就快速往外走，生怕人家還要檢查。就在那樣的奔波中，媽媽超負荷地將那麼沉重的東西千里迢迢地帶回了國內。這一切，都是為了我這早已成家立業的兒子。那一年，媽媽已經五十八歲了。

　　媽媽無論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從不抱怨。一直到現在，每當我回到老家，仍看到每天從買菜做飯，到洗衣擦地，所有家務幾乎全是媽媽一人操持，而媽媽並無怨言。有一天，我與媽媽坐在沙發上，我撫摸着她那有些粗糙的手，說出了我心中對媽媽的無限崇敬和感激之情，而媽媽只是淡淡地一笑。在她看來，她每天只是做着她份內該做的事情。而她所說的這個“份內”，我說，是如今越來越多的主婦所做不到的了。

　　對於子女來說，媽媽的偉大，就在於永遠只是一心付出，而不求回報。她看上去只是做着一些很平凡的事情，然而正是在那些平凡的瑣事中，讓我真切感受到了永恆的母愛，永恆的溫情，以及永恆的力量。

　　媽媽今年七十三歲了。我長年在外，不能陪伴在她身旁，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祝願媽媽平安，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