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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與殘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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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 與 殘 荷

  ------月下李說

  我見過兩種蓮的景色,在不同的日子裡,初夏的蓮池和殘冬的荷塘。我拍了兩副照,同時放在書桌前。一種透着綠的生機,一種留着黃的殘枯。

  就想起了雪小禪的蓮花篇,看得出她有與眾不同的個性。在這兩種景象中,她看蓮花為俗物,看人畫蓮是俗筆,就連蓮花的搖曳與風情,她都感觸到一種風塵相。然而入了冬季,待看到了殘荷,才對荷生出了敬意。也說:因為,殘也殘了,破也破了,這人生過得可真快。她有了喜蓮的意思,竟然種了一盆蓮花,在陽台上。

  又想起“洪湖水呀,浪呀嗎浪打浪,洪湖岸邊,是呀嗎是家鄉”。這首韓英立在船頭,行在蓮花盪里唱着的歌曲,那綠的蓮,紅的花和那採下的蓮蓬,那水與蓮,人與花,綠波與歌聲,那動人、喜悅和歡樂的場面,讓我讀過幾十年了,仍念念不忘,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誘惑呢,讓我如此的記着它。

  還想起若干若干年前,去過一個長滿蓮花的公園,在蓮池旁,我靜靜地坐着,陽光明媚的讓人欣喜,一池的蓮花就象翩翩起舞的仙女,在晨風中微微舞動,搖曳。有蜻蜓在點水,親吻着蓮葉,也見翠綠的蛙從浮萍里鑽着出來,爬在蓮心上鼓着肚子。不知這風是怎麼了,突然地自天而降,一陣陣的大了起來,蓮池的寧靜便被打破。

  蜻蜓沒了。蛙,撲通一聲鑽進湖裡。剛剛還玉立着的蓮葉、蓮花就象變了個模樣,使勁地搖擺着起來,時起時伏,時左時右,忽上忽下,忽東忽西,全然的搖晃不定,又一片片地伏下,快貼到水面上了,忽兒又立了起來,就佩服那蓮的桿兒,纖細如指,卻在如此的狂風中,有那麼好的韌性,能彎過九十多度,又象鋼性十足的金屬就又直直地挺着起來,那蓮葉就似把綠傘,那麼地大,它都撐着,它是能對得起葉兒,對得起腳下的白蓮。

  隨着風力的忽大忽小,蓮池就成了一片亂舞着的狂草了,完全地飄忽不定,綠葉沒了形象,沒了風度,倒似一群莽漢,在那裡狂舞着綠綢帶,滿眼都是破碎的綠,如麻的草,看不出這裡還有蓮的感覺,還有那孤傲自賞的花的情調,這還是蓮池嗎!

  風漸漸停息了,就那麼一陣,可我卻感受了蓮的堅韌,蓮的風骨,那不是艷陽下的、有着純凈的柔綠的蓮,而是狂風大作下的、極顯風骨的蓮。我是小瞧它了啊!

  月下的荷塘,我沒有這種幸遇,卻可以從朱自清先生的筆下曉得,那是荷塘月色給我的感知,是在月夜裡的燈下讀的,先生是靜了心去瞧月下荷塘的,荷在先生的眼中,象亭亭玉立的舞女的裙,零星地點綴着些白花,有裊娜地開着的,有羞澀地打着花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里,葉子和花彷彿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象籠着薄紗的夢。荷塘、月色如夢般的美麗,是在月下荷塘里,在先生的如夢般的文字里體現的,那是真實的荷塘的月色,讓先生表現了,讓千千萬萬的人永遠銘記着荷塘月色。我是被先生感動着,無數次地閱讀這篇美文,無數次地記着這月下的荷塘是如此的美貌啊。

  雨中的荷,我是在不久前的一次落雨時看到了,那雨是在細細的落,落在葉面上,落在花瓣上,便聚起一個又一個亮晶晶的水珠兒,有風在動,亭亭的葉兒隨風搖擺,落下的,是那晶晶的水珠,嗒兒嗒兒地響在湖面上,那裡便有了雨的音樂。這音樂是在雨露中生成的,霧的朦朧又讓這荷的綠變得無比的柔美,雖說沒有陽光下那般的嬌艷,卻是含情脈脈,羞澀委婉的更讓人喜愛,這不正體現了美的真性么!那雨中的荷花才是出浴的美人,粉粉的臉兒,柔柔的身,在這雨霧蒙蒙的薄紗里,讓人想象起天間的仙女落在了人間。這雨中的荷塘,是柔美的,是讓人心酥和陶醉的呀!

  還是在入冬的時候,去了一個莊園,我是一個人走入這莊園的最深處,路邊的楊樹林都落盡了葉子,我踏着滿地厚厚的枯葉往裡去,在一片蕭瑟的氣息里,突然發現林子的盡頭是有着明鏡似的湖面,我走着過去,眼前真是有着一池的湖水,湖面上全是殘敗了的荷,密密匝匝的一大片,望着這般景象,我愕然,又是疑惑。靜靜的獃著,拚命地尋找着記憶里那些有關荷的圖,那些陽光里的荷,風中的荷,雨中的荷以及月色下的荷塘,是怎麼也不能有如此的凄涼,如此的殘酷,如此的讓人失卻了荷塘月色下的夢。

  等我回過了神,靜心地去瞧,這那裡還是荷塘啊!簡直成了一副慘淡的畫,有國畫的感覺,素描的感覺,油畫的感覺,有古典的寫實,抽象的造型,又有潑墨似的大寫意。湖水成了畫的底色,半透明着,有着天的藍,雲的灰,荷的枯黃。荷,不在玉立,葉,全枯萎着,縮成了一團墨,是掛在枯枝上,還是淹在湖水裡,全然無了生機,一派慘淡。最耐看的倒是以往不曾注意過的莖桿,如指狀的細長,枯褐着顏色,彎的、折的,成弧狀,三角狀,橢圓狀,無規則狀,反正是在枯死的時候,它想怎麼倒就怎麼倒,隨着它去了,眼下就成了這副奇妙的圖,真的讓畫家去作,這種死的感覺是很難道出的,然而這種死的形象本身就是一副狀美的畫,它給人的震憾,要比它的柔美強烈的多。

  我將它收在桌前的相框里,當做一副畫在讀,我讀到了什麼?我讀到了死亡的美麗,這美麗是悲壯的、紛繁的、凄美的,有着鐵骨錚錚的剛氣,又有柔韌不屈的風骨,總讓人想到壯烈和悲憤,想到荷的生到死,生是柔美如玉,亭亭似仙,出水芙蓉般的嬌艷,在風中卻有着讓人吃驚的柔骨而不屈不撓,它給人的美太多,美的孤傲、自賞,讓人有了雍容、炫耀的感覺,太炫耀了就落得個俗套,可當它死去的時候,變做殘荷的時候,才露了真性,它不是虛弱的美人,而是錚錚的漢子,連形駭都那麼強硬,那麼不同凡響,那麼讓人震動,讓人讀到死亡的悲壯和美麗。

  還能讀出什麼呢?讀出人生的萬象。就想到屈原,又想到杜十娘,想到張國榮,又想到三毛,想到李老十,李老十是當代的一位畫家,專畫殘荷,畫了十萬殘荷,夠悲壯的,而他卻走得十分慘淡,讓活着的人悲憤不絕。在網上讀他的畫,有一段題詩讓人不忍:遍寫殘荷不見花,風卷殘葉亂如麻。姻脂買笑尋常事,誰解枯蓬勝艷葩。這是他的人生境遇,如想到的那些已去的故人,想起,心就悲涼。

  “誰解枯蓬勝艷葩”這是故人一世的感嘆,也是殘荷一生的感嘆。生時,把美留給了人間,去時卻是如此的輕淡,淡的讓人震驚,讓人疑惑,更叫人深知壯美,美的不同凡響。

  眼望桌前的殘荷圖,我也生了養荷的願望,可苦於不會培植,便想到仿真的荷花,於是購回一雙,放在客廳窗下的青花瓷盆中,花在水中浮動,月由窗前瀉下,那粉那白的荷花真成了我月下的荷塘了啊!這樣的夜裡,我是不再會有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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