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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七九六礦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在百度上,看了一段視頻,【夢回七九六礦】。幾天來,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七九六礦,讓我魂牽夢縈的地方。那裡有我的童年,有我歡樂的日子。那裡有我父輩的青春與夢想。

  視頻拍於二月,是礦上一年中最荒涼的季節,看到殘雪,斷牆,碎瓦,我的心都碎了。

  七九六礦上世紀六十年代上馬,七十年代末停產,八、九十年代遷移。現在,那裡無水,無電,荒無人煙。

  上世紀六十年代,我的父輩們,響應國家號召,從全國各地來到這裡,來到這海拔2000以上,深深的大山之中。那時他們還年輕,多是一群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滿懷夢想,充滿熱情,為國家的建設,奉獻了青春,將人生最火熱的年代留在了那裡。

  我的父親,1968年由廣東調到七九六礦,那時他不到30歲。他人生最輝煌的年代留在了七九六礦。父親開車跑遍了礦山的各個角落,每一個山溝。礦里到河西堡的沙石搓板路,父親來回跑了幾十年。幾個月前,我同學的父親、父親的老哥們去逝,七十多歲的父親又親自開車,將同學的父親埋到七九六礦,與同學多年前去逝的母親合葬。

  太多的人、與我年齡相仿的,有的人在這裡出生,有的人年幼時隨父母從外地搬遷到礦里。我們的童年,人生最美好的年代都留在那裡。那裡有我們爬過的山,走過的路,是我們生活,遊戲,追逐的地方。那裡有我的初戀,那夢幻般美好的情感我沒能把她帶走,留在了礦里。

  我的小弟,出生在礦里,有才華的父親為他取名叫“芨”。

  如果問七九六礦的每一個人,你的家鄉在那裡?沒有一個人會說,“七九六礦”。因為在六十年代之前,那裡荒無人煙。而對七九六礦懷念卻讓太多的人揮之不去。

  故鄉,有自己的親人,兒時的夥伴,思鄉心切時,我們可以回去,探望親人,重溫故土。即便回不去,我們可以寫信,打電話,問親人、兒時的夥伴,故里好吧,莊稼收了吧,下雨了沒……。而對於七九六礦,我們無處問候,我們不知,收信人是誰,收信人地址寫那裡,在過去,我們只要寫上“甘肅101信箱”,信就能到達礦里,而如今,這個地址早已廢棄不用。我們也不能打電話,因為那裡總是無人接聽。我們不知,礦里是否有風,是否有雨,冬天的風雪是否還是那樣的寒冷刺骨……,沒有人告訴我們。

  對於太多的從那裡走出來的人來說,人們再也回不到那片土地。也許有機會,坐列車行駛在蘭新線上,路過芨嶺小站時,會痴痴地向北遠望,希望在那片廢墟中,找回那久遠的記憶。當列車匆匆駛過,頹然呆坐。悲傷的情結油然而生。那一次次出現在我們夢中的景像早已蕩然無存,只有回憶,只有想像。

  在視頻中,男主人公一遍遍地對他的女兒說,“雪南,這就是我們長大的地方……”。我不禁要問,我有機會這樣告訴我的後人嗎?他能聽懂嗎?過去,離家后回到礦里,那是回家,那裡有我的父母,兄弟,兒時的夥伴。現在,想回到礦里,那叫探險,叫獵奇,那裡已沒有人的蹤跡。

  我也夢想有一天——那一定是夏天,夏天是礦上最美的季節。領上我的後人,回到那裡。我總想探問我父輩們的歷史,是因為我要知道我是從那裡來,我也要告訴我的後人,他是從那裡來,我為什麼總在念叨一個看似無聊而又不相關的數字;“796”。我要指着那些廢墟,那些殘垣、斷瓦,告訴他“這是機關大院,這是商店,這是學校。這是我當年挖的地道,那座高高的山背後是我當年追逐野兔的地方……”。我還要領上他,讓他看我曾經居住的地方,也許那裡只有雜草,只有些痕迹,我也一定能找到,不管歲月怎樣流轉,雨水怎樣沖刷,寒風怎樣無情地吹,我都會找到我曾經的家。站在這曾經溫暖的、叫作家的地方,看到眼前滿是碎磚,破瓦,我可能會淚流滿面。我的兒子會奇怪地看着我,因為他從來沒有看到我流淚的樣子。然而,我真的會回到七九六礦嗎?我不知道。唯一通往礦上那條沙石路估計因為年久失修而破敗不堪。也可以坐那唯一停靠在芨嶺小站的慢車到達礦上,但步行走完七九六礦太難,礦山很大,分好幾片。還有,我走的太遠了。記得我最後一次回796礦是1987年冬,那時我家已遷至40公裡外的河西。我受友人之邀,到了礦里,住了一個晚上,就匆匆離去。我不知道,那就是我最後一次回796礦。每當想起我那樣離去,都會心疼。就像一個正吃奶的孩子,猛得從母親香甜的乳汁中被人奪去,再也嗅不到母親的乳香。

  隨着歲月的流逝,我不知那裡還能留下什麼。好在那些樹還在,那些在幾十年中,勤勞、熱愛自然的人們年年種,卻成活率極低的小樹,有很多倖存了下來,儘管由於海拔高,氣候嚴寒,它們生長緩慢,幾十年過去了,它們並沒有長成參天大樹。但它們見證了那段歷史。它們在守候,等待夢中人歸來。

  在視頻上,看到還有一戶人家,不知在沒水、沒電的環境下,他們是怎樣生活的。他們是牧羊人嗎?他們是在看護那些樹嗎?但願是!

  希望那些樹長久地活下去,好讓我們的情感有所寄託,讓人們的靈魂有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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