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滾子坪（上)

　　夢回滾子坪（上）

　　散文黃學軍

　　（一）

　　在那遙遠的蒼山深處，有一個令人神往的地方，在戰壩河的源頭，有一個大山的脊樑，它就是略陽縣海拔最高的地方——滾子坪。兩省相接，三縣相交，古樹綿延，碧濤千里，白雲徜徉。時光如逝，幾多夢還！彈指揮間，十八年去矣！“鬼門關”上是否還有飛馳的羚羊？鍋莊石是否還簇擁着轟然的漩渦？長長河谷交錯盤旋，七十里路無人煙，穿竹林，越濃霧，繞險灘，枯松倒掛倚絕壁，猿猱欲度愁攀援，沿途雄鷹哀鳴，懸崖上傳來驚心悅耳的鳥叫，寂寞的旋律在山谷中回蕩，偶爾打破古老而深幽的寧靜，山嶺上的盤羊會目送着你孤獨地走向那條河的盡頭，山的北方……

　　（二）

　　山欲窮、水欲盡，豁然開朗，小村驀然閃現，這不就是陶淵明描述的那個世外桃園么？古老的半邊街默默地守候着桃園的大門，零落的村戶靜靜地記錄著歲月流失。陽春，煙雨浮雲戀幽谷，繁花似錦點翠屏，屬於這塊土地的緋緋細雨在無聲地飄撒着，這裡猶如沐浴的豆蔻少女，肌膚是那麼細膩、那麼鮮嫩，她披上薄霧的輕紗，美麗的玉體時隱時現，展示着朦朧的美，臉龐的笑靨令人陶醉，如果你是牛郎，就會想起織女，如果你有不安分的奢望，她就令你的靈魂純潔到像新雨過後的一泓清泉、桃樹枝上一顆晶瑩露珠的地步，使你變得善良，變得可愛。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猶盛開，溪邊、路旁到處都有寂寞地盛開着的山桃花，隨處更有山桃花一樣的人，有着山喳子百靈鳥一樣的少女。當然，最能使人奮進能給人以力量的是那一簇簇、一片片盛開的映山紅，如團團火焰在燃燒，如穿着嫁衣欲走出山外的姑娘，紅的、白的、紫的、美不勝收，在山嶺上，在深谷中綻放。她們在沉思着，在渴盼着，是在深思着千百年來人類社會的變遷與和諧？在盼着為了民主、平等而背井離鄉的紅軍？還是在盼着山外紛紜繁雜世界里生活得勞累疲憊的人們來歇息安樂……( ： )

　　盛夏遠眺，山嶺青翠，層巒疊嶂，飛瀑流泉，碧波掩映。近看綠草如茵，鳥語花香，鶯飛燕舞，風光誘人。到處是茂盛，到處是蔥鬱，古木參天，綠蔭籠道，涼風習習，鳴蟬陣陣，沒有外面世界的人車喧囂、沒有千年古剎的沉寂，只有徐徐的山風輕輕拂面，梳理着你的黑髮。你可以在清澈的山泉里泡個夠，你可以引吭高歌與飛瀑合唱，可以對着流泉喃喃自語，還可以仰面躺在鋪着細流的石板上瞑目遐思，聽布谷鳥叫，聽轟然如遠雷的松濤。這時，你就獲得了徹底的自由，自在地裸浴，靜靜地躺在沙灘上沐浴森林裡的和熙陽光，徹底地恢復人類最原始的自然，那種沒有虛偽裝飾的原始美麗。此時此刻，超凡脫俗之感油然而生，思古懷幽之情悄然而至，寧靜深沉的森林，清新濕潤的空氣，怎不令人陶醉與神往！

　　金秋，霜林紅葉，漫步幽谷，踩着如茵的綠地，登上山巔，眺望茫茫林海。濃蔭匝地，燦爛的陽光透過如傘的樹冠，金黃的光斑灑滿崎嶇小徑；野果飄香，芳香四溢，欣賞這些珍貴的高山植被，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紅葉，漫步在曲幽的山路上，細細品味着大自然賜予人類的顏色，此情此景將人類與自然融為一體，將身心放飛在這片紅色的森林之海。習習山風掠過樹梢，遙遠的呼嘯在林中回蕩，腳下古道蜿蜒，曲徑通幽，鳥兒在耳邊鳴唱，秋蟲在溪邊彈琴。山坡上一片片金黃色的野菊花簇擁着小路伸向遠方。這時會有一些象蝴蝶一樣飛來飛去採花的小朋友，他們沒有陶淵明採菊東籬下的悠然，也沒有陳毅元帥秋菊能耐寒的激昂，只有天真無邪，映示着美好的嚮往。若問哪家是俺家？紅村裡柴房那達。山山嶺嶺的楓葉紅了，如篝火、如彩霞、如春天綻放的映山紅，黃紅相間，黃的是五星，紅的是熱血，那墨綠色的千萬顆青松是千萬個憨厚堅毅的山裡人，是他們高舉五星紅旗行進在九洲大地新時期的道路上。這，會讓你想起那個為了爭取土地而戰火紛飛的歲月，為建設土地而激情昂揚的年代。

　　寒冬，玉樹銀裝，青松傲雪，戰壩河猶如銀白色的飄帶被仙女揮舞在這玉潔的天宮，羚羊、黑熊各種生靈在雪地上奔跑着、遊戲着，這時便是人們在狂飲烈酒品嘗野味或盤坐坑頭或烤松木火爐的絕好時候。你可以無憂無慮地享受，可以高枕無憂地幸福。

　　（三）

　　這裡的歷史悠久，這裡的人們古樸善良。關帝望月是滾子坪十景之一，明朝修建的關帝廟濃聚着這裡幾百年的古風史影。夏夜，月上柳梢頭，古剎藏山後，彎彎的月亮勾起彎彎的脊樑，彎彎的脊樑映在石階下潺潺的河水中蕩漾，蕩漾着松濤陣陣，蕩漾着孤寂的蕭聲悠長悠長。這時，是你個人獨有的世界，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半個世紀以來，在這裡先後有五位教師為了邊遠山村的教育事業貢獻出青春勞盡衷腸。棧壩又名戰壩，四周環山象一個巨人的臂膀，它是一個古戰場，與南宋時期吳璘吳玠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壩旁崖壁上的吳王洞便是吳王指揮戰鬥的地方，只是不見了當年的戰馬嘶鳴刀光劍影，只有“桃園人”祖輩耕耘吼牛的歡暢；古家溝矗立着的花墳園，是否有些凄涼？是喲，“嶺上梅花香百里，墓前秋月照三更”，便是它的風水寫照，譚家院的將軍墳更象嚴陣以待的銅錘和銀槍。崇山峻岭中墓群之多令人感嘆，據說它們比兩河口全鎮的人還多，它們向行人昭示的是繁華，不是悲傷，不是後人們感受到的無比惆悵和歷史的空曠……不是么？那一首首《十里送》，一曲曲《小放牛》還在響水溝的深處回蕩，一腳踏三縣的公主嶺依然有獵人在聆聽隱約的雄雞悠鳴，全縣的最高處雷家壕、昏人坪、黑松嶺依然顯得激越高昂。一覽眾山小，徽縣東姑峽的奇險，兩當西姑峽西姑庵的神秘，盡收眼底！那裡有過諸葛亮北伐，有過宋兵軍屯，有過明末崇禎皇帝的公主看破紅塵削髮出家，也有過商人的馬隊和快貨嶺上的喧嘩。此時，只有一棵棵參天大樹在山風中敘述着逝去的輝煌，在默默地祝福行人永遠平安吉祥。

　　（四）

　　小橋流水人家，古藤老樹昏鴉，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一位老奶奶講述，她年輕時有一個相好，不願享清閑，隻身闖天下，許諾成功后要回來接她出去，可一等就是七十年，據說當時他到巴山當了兵，從此永無音訊。有時，老太太還向來自巴山的路人打聽着那位心中郎君的下落，有時，她站在高坡上望着盼着那遙遠的南方。石板房裡的老爺爺，是太平天國一位將軍的後代，他的身影還存留着先輩的偉岸英武，而宋兵們和李自成義軍的後裔則是狩獵的高手，他們以勇士的風格守護着這個可以安居的世外樂園。

　　（五）

　　隨着移民搬遷的政策，這裡的人們依依不捨地離開先輩們曾經浴血征戰又曾經隱居避亂的家鄉，象雄鷹一樣飛向山外大世界里自由地翱翔，搏擊着經濟潮流，傳播着珍貴的古老文明，在現代和諧的各個地方。

　　暢遊故地，不曾見柴門聞犬吠，熱情好客的老奶奶迎出老木房，不曾聽叼着旱煙袋的老爺爺吆喝着放牛郎，不曾見猜拳行令哥倆好的漢子們和半邊街飄滿河谷的濃濃酒香，也不曾見唱着山歌採石蒜和蓋菜的美麗姑娘。

　　只看見，老松樹在峭壁上向行人招手致意，鳴叫的老鷹盤旋着陪伴群群野羊；只聽得漢子們的猜拳聲已化作陣陣松濤，朦朧甜潤的春雨可是山民們特意留下的包穀酒，讓遊人們吮吸個夠？無垠叢林的山喳，桃樹枝頭的畫眉，可是姑娘們喧鬧的心語和銀鈴般的笑聲？

　　極目遼望，這裡山勢雄偉，劈地擎天，疊嶂連雲，蒼茫渾厚的林海，蘊藏着萬種精靈，澄澈的露珠與甘美的流泉，哺育着萬物生長。神奇迷幻的雲霧，一日四季的氣候，隱藏着諸多靈秀。

　　在這裡，曾有過多少優美動人的故事，已從故事裡離去的人們帶走的是純樸和善良；在這裡，有多少行人在感悟，在尋找人生真諦，凈化着靈魂；在這裡，又有多少新的故事演繹着，演繹着綠冀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