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聞香

　　有朋友問我為什麼用聞香流連這樣一個網名，我時常笑而不答，內心卻在回味北方季節的味道。

　　當空氣的流動中有了一波一波的溫潤，有了泥土的氣息，我知道，春天來了。第一場春雨的到來，可能還有一些寒意，但是那種新鮮泥土的甜香越發的濃郁，不知不覺間，斷斷續續的有青草鮮嫩的味道，又有不知名的花香時不時地加入進來，清清淡淡地滲進人們的肺腑。春天泥土的味道，是青春的味道、是活潑的味道、是熱情的味道，沒有新耕泥土的味道，春天的味道是不完整的。這猶如一道選料極佳的菜肴中沒有放鹽一樣，喜愛游春的人們，最上品位的應該是漫步鄉間田野的行者，那應當是追溯春天本源的智者。土地滋養着所有的植物，煽情地鼓動、慫恿她們在一片片新芽的張揚中，在一莖莖新葉的舒展中，在一瓣瓣新花的綻放中，將委託的信息用自己不同的氣息釋放，由和煦的風兒四散傳開。不知名的花香變得越來越明確、濃烈，杏花、桃花、梨花、油菜花、泡桐花，能夠讓人點得出香氣的由來，到了人們無時不被槐花香包圍，香氣濃得讓人幾乎感覺氧氣不足的時候，那就是夏天要來了。

　　夏天的熱浪裹挾着棗花的香甜，青草的氣味變得有些濃澀。太陽的熱情讓所有的生命感到有些受不了，青色的山杏黃了臉頰，桑葚由紅變黑，蔫蔫的葉子就喘出了一陣陣的甜味，往來的風也懶洋洋的，不是慢騰騰地帶來一陣遙遠山坡上早熟的麥香，就是又幽幽地送來附近窪地里一片粉色和白色喇叭花吹出的熱熱的口香。倘若風兒變得勤快，時不時把水塘里的甜腥味道送到人們的肺腑，那肯定是要下雨了。你若坐在路邊，幹活的農人從你身邊走過，會有麥香和青草澀味混合著的汗酸從你面前飄過，不要嫌棄，盡情地呼吸一口，那也應該是你的本味，或者是你祖輩身上的味道，他們身上有這種味道，我們才不至於餓肚子，才有現在的溫飽和滿足。

　　蕎麥花和山坡上的老北瓜花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互相搭訕，甜甜的香氣變得有些清涼。山坡上的白茅草散發著山體的發香，猶如美女飄逸的秀髮甩給你的朦朧氣味，只不過更加自然而清純。漫山遍野的山菊花在淡然地笑着，將春夏積蓄的感覺用一瓣瓣的純白、淡粉和艷黃在所有人的味蕾中釀造着淡淡的清香。田野的玉米依然精神地挺立，卻用墨綠的葉子拂出了一絲蒼涼。紅棗在枝頭悠悠蕩蕩，把想象中的甘甜直接送到了你的舌尖和喉嚨。到遍野金黃的時候，棗上了房，玉米掛上了樹，家家整車整車的收北瓜、紅薯、花生，整個村落的上空混合著的泥土和各種果實的厚重香味。小麥播下地，天氣涼了，空氣中該充溢着濃烈的棗香和酒香了。

　　霜凍已經頻繁起來，農戶里家家都預備下大堆的茅草和樹枝，干透的柴草香氣是極為特殊的，那種類似於松脂和煙草混合的味道，讓人幾乎終生難以忘懷。因為小時候那裡是捉迷藏鑽進去最多的地方。冬天的農戶家裡土炕燒熱後會有一種溫和的土的氣味，但是絕沒有城市裡暖氣的乾燥和裝修后的怪味，那是一種自然熨貼的味道，讓人從筋骨到肺腑都舒服，因為那種味道里，沉澱了太多的親情和關愛，許多人可以在那種味道里夢到爺爺的鬍子，奶奶的慈祥，父親的笑容，母親拍自己睡覺時的哼唱。當冬天雪花飛舞，有豆香、油香和米香、肉香、酒香一齊撲來時，告訴你，年來了。等不了多少日子，你就聞到鞭炮燃放的火藥香了。

　　一年裡四季的輪迴，也是這種味道的輪迴。在這樣的味道中流連着，我們都在一天天感受、回味，然後人生就進入了一個輪迴。人生的味道很瑣碎，就像我的敘述，但是也很豐富。想得到你人生最美的味道，那就一樣樣品過，遲早會來的。

　　你也喜歡聞香流連，我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