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書兒

　　自小酷愛書，喜歡聞着紙頁散發的那一縷縷的清香。愛不釋手，也怕弄髒了它，從不在書中留下半個字句，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分名別類，一疊疊擺放。閱前必洗手，靜坐燈光下，如痴如醉，到三更！

　　兒時的我，買了許許多多的小人書。清晰地記得那些書名：少年英雄類：《小八路》、《雞毛信》、《帶響的弓箭》等；抗日戰爭類：《地雷戰》、《地道戰》、《敵後武工隊》等；電影類：《紅燈記》、《紅色娘子軍》、《渡江偵察記》等；抗美援朝類：《邱少雲》、《黃繼光》、《激戰無名川》等；蘇聯時期的有《列寧在十月》、《鋼鐵是怎樣練成的》、《列寧在一九一八》等；反應農村體栽的有《李雙雙》、《誰說雞毛不能上天》、《枯木逢春》等；古代名著有《三國演義》、《水滸傳》、《楊家將》等。總而言之，種類繁多，數量達三百多冊，嚴然就是一個圖書室。有人問了，你家很富裕吧？其實不然。我從小就捨不得用錢去買零食，一支鋼筆從小學一直用到初中畢業。這些圖畫書看得多了，便注重看畫，宏觀山川河流，小橋人家，微品一枝一葉，小雞小鴨，無不細細看之、審之，而後描畫之。

　　隨着年齡的增長，小人書不知不覺地從我身邊悄悄地溜失了。偶爾也看到，我的那些小人書流落在別人家的小孩手中了。看着 戳有自已姓名的小人書，心中隱隱作痛，終是不忍要回，我想我的那些小人書又在感染着他們，何樂而不為呢？

　　一個難忘的夜晚，淡淡的燈光下，亂七八糟的書，堆滿了桌面。這是我第一次茫然地看着它們，終是無法收拾，它們陪伴了我十多年。大抵不外乎小說，散文，詩詞，文言文之類；當然也有一些書法碑帖，美術、音樂等。這些書中我特別鍾愛的有小說類：《茅盾小說集》、《林海雪原》、《紅旗譜》等；散文類有《揚朔散文集》、《劉白羽散文集》、《魯迅散文集》等；文言文類有《古文觀址》、《中國歷代散文集》、《古代辦案百例》等；詩詞類有《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古詩詞欣賞》等 。美術類有《人體索描》、《美術五十講》、《中國畫枝法》等；書法類有王羲之，歐陽珣，黃自元等書帖等；還有更多的音樂書如：《音樂基礎知識》、《中外抒情歌曲三百首》、以及當時的各期《銀屏歌聲》、《電影歌曲》更是數不勝數，卧室即是書房，結婚時添置了一書櫥。那夜，我將一古腦地將把它們藏放起來，從此它們將承受長期的孤獨，心中百般留戀，因為每本書的字裡行間都有我的記憶。十多年來，這些書與我一起度過了一個個溫馨不眠的夜晚。

　　一批新書又擺上了桌子，我還特意買來新檯燈裝點一下氣氛，盡量去忘卻那些舊書。總覺得人在哪，命在哪，就看哪樣的書。想想妻子說的話不無道理，一個落魄於窮土地的書生，還看那些書有啥用啊！能換錢嗎？能換糧嗎？我知道妻子也是一股怨氣，平常也把我的書當寶貝看着，連孩子也不曾亂動的。要說一個人愛上書了，那也麻煩。剛從北京農業出版社郵寄來的一套農業大學課本“獸醫學”堆得又是一滿桌子。從那日起，我又開始了一場新的閱讀。

　　一到晚上捧起那些新書就有種說不上的滋味，心裡老是惦記着那些舊書，又去打開書櫥端詳着，心都潮潮的，手也很自然而然地去擦眼淚。自然手是乾的，因為流的是心淚。

　　書是多情的，充滿靈性的東西。你快樂，它歡笑；你煩了，它代你解郁；你痛了，它替你傷心，也為你療傷。它與你是同一個命運，一個整體。不因為你的富有而欣喜；也不因為你的貧窮而厭棄。我的那些書啊，終是離我而去。那一段辛酸、痛苦的別離，於腦海里時時念記。

　　九五年秋，因腦部外傷，險些喪命，九八年舊傷複發，卧榻三載，生命垂危。因念着那些書兒，在妻子陪同下，拖着瘦弱的病身，去鄉下看望久違的那些書兒。臨了，滿目一片凄涼，老牆斑駁，雜草叢生。走進屋內，泥地滴水成凹，推門入房，蜘蛛織網如絮，一股土腥味兒瀰漫。安疊於書櫥的那些書兒，似陌生人的臉，亦如隔了十裁春秋的一對戀人，總是於我沒了丁點兒的熱，多了一分冷漠，多了一份失望。唉，我亦無奈！

　　一家人準備着我的後事，我爭扎着，與病魔抗衡。又是那些書兒救了我，那儲存於大腦里的點滴，送來生的信息，我學過獸醫知識，平常也去舊書灘買了許多的中醫書籍：《清代名醫醫案精華》、聿修堂《雜病廣要》、《醫宗金鑒》、《醫學心悟》、《醫學摘粹》、《內科臨證錄》、《華佗神醫秘傳》、《中藥學》、《中醫外科學簡編》、《傷寒指掌》、《眼科臨症筆記》、以及《謝映廬醫案》、《章次公醫案》、《浦園醫案》等等。當時是到處求醫無效，且慵醫不乏有之。於是自診自立方自抓藥，歷時半載，病告痊癒。欣然、喜然，我更愛讀書！

　　痊癒后回鄉探親，再去看望藏存在書櫥的那些書兒已是沒了蹤影，想必是侄兒、侄女拿去讀了。我亦欣慰，我的那些書兒又在感染着他們。那些書兒，是我魂牽夢繞的牽挂，是我一生的至愛。於今每每念及，總是少不了滿心的愧疚，於書於我，今生只能夢中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