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戲

　　總會在某些時候，飄過某些思緒，一如冬日寒風裡的枯葉，瑟瑟的抖着，最後還是隨風遠去了。人的一生猶如一條記憶的長繩，許多的地方都會打有不同的繩結，每個繩結都留下了我們許多美好的回憶，只是隨着時間的流淌記憶越來越模糊，只留下許多似是而非的片段，再回憶里浮來浮去。人生到處知何似，曾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曾經最欣賞這首詩了，在幼年的記憶里依稀的幾個好友只留下了恍惚的影子，如今那曾經的好友可會在閑暇之際，還記得我這個遠方的朋友嗎？

　　不惟只是朋友，童年裡許多的美好也都成了記憶里的風景，我極力的想把他們串起來，卻發現只是零落了一地的回憶，只能在夢裡依稀回想，再也找不回往日的美麗了。

　　曾經的夏夜的遊戲，秋天裡原野的瘋狂，都成了往日黃花，聞着新年的氣息又夢回到那難忘的新年了，新年對於童年的我們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不光是可以吃的好穿的好，但是那年會就足以勾起我們多日的垂涎了。家鄉的新年照例是少不了年會的，每年都會有豫劇團來村裡演出，這我是不大感興趣的，最樂意看的是那些跑江湖的玩耍。當聽到北地大廠子里響起了流行的音樂，幾個穿着像俠女的美麗姑娘騎着高頭的大馬在村裡的街道上輕馳着，聽着那馬褂鑾鈴的花楞花楞的聲音，看着那駿馬的神態，我們的心都隨着飛走了，更不用說壓軸的兩個穿了關公的衣服，塗了一個紅臉，手裡擎了那關刀，信手的舞上幾個刀花，即使是最調皮的夥伴，也都用最最虔誠的目光注視着他們遠去。

　　照例，馬戲團都會在那空地上圈了一個大場子，四周都用青布幔了起來，以防人偷看那是要賣票的。往往都是好幾個班子一起，各自的高音喇叭都吹起來了，一個個五顏六色的海報也張了起來，什麼割頭換像，頭撞石碑，雙頭蛇的表演，老虎獅子的表演，山羊認字等等，一個個都把我們的心撓的痒痒的，可是家長們不管我們這些，照例哼哼唧唧是沒用的，聽着報幕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們都像百抓撓心，再也坐不住了。買票嗎？不過年是沒錢的，偷着溜進去嗎？把門的小丑別看看着可愛，要揪住了一下就會把我們甩出去的，還要威脅去學校告訴我們老師。我是不敢和他們一起亂闖的，我就圍着四周轉，偶然看到哪裡的布破了一個小洞就了那裡偷看幾眼，也常有剛看一會裡面就有人映着了。恨得我牙痒痒的，有一年姑父不知什麼原因來我家了，正好是馬戲團開演的幾天，姑父帶了我買了票去看馬戲，正好上演的就是我夢寐以求的馬戲，剛一開場兩匹馬就跑了出來，馬上都穿戴着古代將官的服飾，一個是關公，另一個就記不得了，只記得是使長槍的，兩個人就圍着場子戰開了。其時正流行的娛樂就是評書，什麼楊家將，岳飛傳，呼楊和兵，隋唐演義等等，一個個的英雄好漢都在我們的腦海里鮮活着，但平時只是聽了，今天看到實在的馬上征戰，兩個人的兵器不時的磕碰在一起乒乓亂響，我們都激動得彷彿那就是我們在征戰，手手心裡都攥出汗了，也許是過去的馬術高，比現在電影拍得好看多了，兩個人都雙手擎了兵器，舞的風車一樣，哪像現在的電影還要一手拉了馬韁，最終都是關羽勝利，我們也不停的歡呼雀躍。其餘的雜耍也看不熱鬧。散了場，我就馬不停蹄的跑到小夥伴那裡諞去了。看着他們嫉妒的眼神，彷彿我就成了馬上的將軍。

　　那時我鄰家的一個夥伴，叫長興的，常常會神秘的和我們講他看到的各種的魔術，雜技，我常常懷疑他的家庭也不富裕，如何會看到那許多的東西，而他的身體也瘦弱得很，就不敢硬擠了進去的，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看見，他端了頭認真的聽大人們的雲話，然後又跑回來和我們講他看到的如何的精彩，我才知道他也只是過了嘴癮，我也不好拆穿他。那樣的一個年代啊都原諒我們的虛榮吧。

　　豫劇團唱的久，馬戲班離開之後，我們就只好去看戲了，只記得演得最多的就是卷席筒，大祭庄，穆桂英挂帥，對花槍，我就看穆桂英挂帥，對花槍，就等了看裡面的兩個大將拿着大刀花槍對戰，最動人的就是戲里一個將軍和多人的對打，那許多得人站在了六面拿了花槍向那一個將軍投去，那將軍也絕不怕用槍挑，用腳踢一個個把槍給他們踢回去，更甚有用槍接了槍在槍頭上繞着圈地轉，還能跳了起來用腳同時踢飛兩面飛來的長槍。無疑這就是我們心中的英雄了。散戲之後也會和小夥伴一起拿了根材火棒，學了戲里的人物舞來舞去，卻再也舞不齣戲里的花樣。

　　現在的故鄉，早已成了繁華的小鎮，土地都金貴了起來，再也沒了空地可以讓馬戲團來表演了，而我也在沒看到過比那次更精彩的馬戲了，童年的回憶也在腦海里漸漸淹沒了，啊，我該去哪裡再找回我往日的夢呢。

　　四十餘年輕一夢，童音猶在嘗還家。何當翻唱舊時曲，隔江重看舊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