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

　　她依然兩隻手緊緊的握着高板凳一點一點挪着腳步向這邊走來，從房間里走出來對她這個七十歲滿頭銀髮的老人家來說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雖然今天聽不到外面有什麼動靜也看不到什麼人從這裡經過，但她還是想到院子里來透透氣，免得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發獃。

　　終於在她緩慢地走了十幾步路之後來到了這片空地，前年她和老伴還在這裡種過菜，一年裡兩人就靠這些菜來維持生活，雖然沒有兒女，但他們兩人能在一起生活近三十年也是幸福的。自從去年夏天老伴先她一步離開之後，由於腿腳不便這塊地也就荒廢在此。她常常對着空地旁邊的雜草發獃，想想早年間自己干起活兒來勁頭一點也不輸給她的老伴兒，那天他們兩人還比賽呢，看誰能先把自己分得的種子撒完，誰撒完了就可以不用動手做飯，結果她贏了，老伴最後還是沒有做飯，他跟她說：“吃了一輩子你做的飯，我做飯的機會不多，一天不吃你做的飯這胃口啊就像是那吃不到大閘蟹的人一樣，還是你來做。”她還是那麼順從，從不跟他計較，很難想象兩人這幾十年來從來沒有吵過架。

　　隔壁家的梧桐樹葉由於長得比較茂盛，枝椏沿着她家的牆壁斜斜的伸展過來，它們隨風擺動，陽光也慢慢地透過樹葉向這邊投射過來，不時有鳥兒盤旋其中，嘰嘰喳喳聊着家常。她家的院牆只有一米高，沒有門，外面是一條相對其他街道來講還算是比較寬敞的，周邊的人家有些蓋起了兩層小樓，有些即使沒有小樓儼然已經退去了先前破舊的土坯房，換成了嶄新的磚瓦房。有些人家還買了小轎車，常常有車從這裡經過。她討厭聽到汽車的聲音，因為有一次不知誰家的汽車從這裡經過把她養了好久的一隻小貓給壓死了，害她傷心到現在。

　　不過有一隻小狗最近總是趴在門外，她幾次出來幾乎都能看見它。它眨巴眨巴眼睛發現無事可做便又閉上睡覺了。

　　剛剛看到了一個姑娘總是向她家張望，她先是激動，後來看她只站了一會兒就低頭離開了，不知道是誰？激動是以為老伴的兒女們的哪個孩子來看她，後來自己也覺得不是，他們怎麼會這麼容易就來呢。況且老伴兒走的時候他們都沒來。

　　還沒多長時間就感到冷了，她想還是回屋吧，身上已經開始酸痛了，前天隔壁的王嬸給了她一些鹹菜和幾個饅頭，今天吃半個，她想着。於是又握着長椅回屋了。

　　風也漸漸緊了，樹葉不停的搖晃，泛黃了的葉子由於經不住風的狂力，慢慢的飄落下來掉在地上，凄涼而又蕭條。

　　秋天要來了，她想以後出來的時間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