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關山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得得9
1。
我生活的地方,是每個人都熟悉的校園。
寬大的操場上,橫七豎八地擺着五個籃球場,每當下屬各個學校的老師就會集這裡的時候,每個籃球場就像一個雜技台,分組后的籃球隊員們,不管男女,他們都是這舞台上的主角,十個人在場中央搶一個球,你追我趕,熱火朝天;觀賞的人們更是把各個球場都圍得水系不通。
我個子小,有時就從人群的夾縫中鑽進去,站在球場的邊沿上,忘情地為老師們加油鼓氣;因為是教師子女,所有本校的老師都認識我,也都呵護着我,他們會命人把我抱到“安全”的地方,所以,更多的時候,我看籃球賽,是在老師們或者父親的辦公室里,人少的時候,我就在辦公室的窗子下,兩手緊緊地攀附着窗子的鋼筋,小腦袋高高地抬起,舒長脖子,睜大眼睛,極力向窗外的球場里張望着,往往就這個時候,父親的同事,我們的父輩們,他們就總會把我抱上他們的辦公桌,嘿嘿,我的視野剎那開闊了,所有賽場上的人們都清晰地出現在我眼裡,我長長地舒一口氣,甜甜地笑着跟他們說“謝謝”,慢慢地,以後的好多時候,我都是自己爬上辦公室里的辦公桌去看球賽了。
雖然年紀小,可我對於籃球賽中的規矩還是很在行的,什麼犯規的“三秒區”了、什麼抱着球“走路”了,什麼“後衛”,什麼發“前鋒球”等等,都沒有人告訴過我,那時還真的是自學成材。
其實,校園裡更吸引我的,還是操場周圍那些高大的梧桐和桉樹。
梧桐樹的葉子大大的,上面還茸茸的細毛,總也想能拿在手把玩,父親卻說:那葉子是臭的,我便在心裡對它生疏了許多,再說樹也很高,我只得遠遠地望着,也從來都沒有真正得到過一片,更不知道它們的本來面目了;可它高大的身姿,卻總是隨風搖曳,婀娜多姿的舒展着,給空曠的操場增加了一道綠色的護欄,整齊地擺放在寬大操場的周圍,樹下面的空間被綠蔭庇護着,樹下還水泥做的乒乓球台;尤其是在夏季,當炙熱的陽光熏考着大地的時候,梧桐樹下那大片的陰影則是我喜歡的地方:
父母睡著了,鄰居們睡著了,就連那些總愛唧唧喳喳亂叫的小鳥,也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蟬兒也藏在那看不見的樹枝上,無精打采地,“咿咿呀呀”地低聲唱着歌;我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起來,掂起腳尖,躡手躡腳地,一步一步地向門外挪去,轉眼間便消失得無蹤無影。
我悄聲地挨着教學樓的邊沿,或者是高大桉樹下那僅有的陰涼處,興奮地來到梧桐樹的樹蔭下,東張西望地尋找着還在唱歌的蟬,蟬兒似乎是累了,高一聲,低一聲地交替着,有時我根本也找不着它們,或者雖然是找着了,可它們都在高高的樹枝或者樹榦上,我也只能是空歡喜,圍着高大的梧桐轉來轉去,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抱着大樹搖,可結果是:不但樹沒感覺,就連那還在鳴叫的蟬兒也洋洋不睬繼續着,無可奈何,我只能作罷!回首遙望天空,轉眼便看見了那雙雙飛舞的蝴蝶,它們強烈的陽光下,一前一後地追逐着,我不明白,那蝴蝶怎麼會那麼漂亮?我始終都沒有能數清它們身上的各種顏色,可它們飛行的技巧是高超的,它們可以在一處停留,不做一絲的移動,只有翅膀呼扇着;我總看得入迷,是因為我想弄明白它們憑藉的是什麼方法這樣飛、、、
“你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跑出來的?”身後傳來的聲音嚇我一跳。
“爸爸,我在看蝴蝶飛。”
“怎麼不睡午覺?這麼熱的天還跑出來。”
“我沒有睡着,聽着蟬兒叫了,就出來看看哦。”
往往這個時候,父親就會把我強行拉回家,再見:我飛舞的蝴蝶和高大的梧桐,還有小葉桉樹上,那正在鳴叫的蟬,我一步三回頭地在心中跟我的玩伴們說著再見,一邊跟已經是一臉慈祥的父親講着條件,可我這些心思和努力卻往往都是徒勞的。
2。
我上小學了,有了好多的小同學,寬大的操場上,處處都能找到我小小的身影,我們做遊戲:老鷹抓小雞的驚險,以及丟手絹歌聲中的浪漫等;還玩各種最流行的玩法:丟沙包、修房子、在沙坑裡藏玻璃球、藏小小的紅色塑料紙片等,應有盡有,也都玩出了我們幼稚,玩出了我們興趣的少年。
六一節舞台上的舞蹈,紅領巾的飄揚;田徑場上的追逐,以及教室里朗朗的讀書聲等,還都記錄著我成長的足跡。
小時候的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就是糊裡糊塗跟着小朋友們亂玩一氣,學習成績也很一般,因為是教師子女,所有的同學們都還是對我尊崇、愛護有加。
慢慢地,我在漸漸地成長,那梧桐樹下的小小乒乓台,也成了我最喜愛的地方。
學校的大門是木製的,面臨大街,因為沒有遮攔的上沿,被風吹日晒的破舊不堪,大門,也是用一排教室中的一間向大街開啟的,前門雖然不小,可後面卻是一普通門的大小,進入大門后,有一個小天井,天井中不僅有高大的梧桐、桉樹和香樟樹,而且樹下還有三個乒乓台,有兩個下面卻是用石頭壘,上面是水泥鑄的,這是在體育課的時候,供學生們玩的;另外一個木頭做的,帶四條腿,可以隨意的搬來搬去,這一般是供老師們偶爾娛樂的,下雨的時候,老師們就把它搬到走廊上去了,這走廊是第一個天井和後面的教學樓相連的地方,也是一排教室中的一間,沒有前後牆,它就成了寬寬的走廊。
我家就住在進大門的右手邊上,與對面那寬寬的走廊隔天井相望,有意無意間,我都會看見那寬寬走廊上乒乓桌上,老師們飯後課餘打乒乓球的身影;這其中尤其是那快退休的李老師,他的乒乓球是打得最棒的一個,他也是張羅得最歡實的一個。
李老師打乒乓球的時候,總是高高地揚起球拍,再狠狠地一擊,把對方打得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只有到遠處去撿球的份,久而久之,李老師這樣的動作讓我羨慕不已;我渴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樣,做一個“常勝將軍”。
於是,我也開始站在了乒乓台前,和小朋友們奮力拚殺;一年多過去了,我的乒乓球技大增,我把我所有的小朋友們都練下去了,沒有了對手后,就開始找比我大的同學玩,不管是男女,一個一個的讓他們排着隊,輪番和我較量着。
三尺乒乓台,從此便成了我最美的天空,站在乒乓台前,我尤如水中蛟龍,不管是什麼樣的球,我都可以一拍把對方打死,對方的發球我可以一拍拿下;我給他們發的球,只要對方接得起,我也能立即打死它,決不會讓對方再接上第二拍,想讓對方得幾分就讓得幾分;我最美麗的動作就是扣死對方的球時,輕輕地、快速轉體360度,這也常常贏來人們的滿場喝彩,這總是我最快樂,最開心的時光。
小學很快就畢業了,初中時,就再也沒有了那麼多富裕的時間了;我開始忙於學業,起早貪黑的看書寫作業,總也寫不完的作業啊,便是我們全部的的生活,因為人們的物質生活還很貧窮,能有固定的收入便是最好的工作了,因此同學們最大的願望就是儘快的考入師範,這樣的話,兩年後就可以出來工作了,可升學率太低,往往是一個學校只有僅有的那麼幾個人能如願,就是能考上高中,也是不多的五六個人;雖然我在小學的學習成績很平常,但經過初中的努力以後,我終於還是考上了高中。
心情是暢快的,也是僥倖的,看見那麼多自己的同學們,在那小小的年紀時,就不得不失學回家幹活去了,我心中也是懊悔了,但不管怎麼樣吧!我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因為我還可以繼續在知識的海洋里暢遊了。
3。
上關山,就是我要上高中所在的地方。
猛一聽,這個名字很有些詐人,似乎跟鬼有什麼關聯似的,有點上刀山下火海的味道;以前我也不止一次的問過父親,它為什麼有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怪嚇人的。
父親告訴我:上關山,它就是一地名,不是什麼關口,更不是什麼難上的關,因為南津小鎮面臨沱江,過去是沖積而成的一個小驛站,而它的上游地方本就有這麼一座山,石頭山很堅硬,江水穿過那窄窄的石頭江面以後,下面則是寬寬的河槽,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後來的小鎮,山卻在那裡屹立着,沒有多少的改變,就像一道關似的擋在小鎮的前面,護衛着小鎮的安危。因為人們總要上這座山,或者說要經過這座山,都順口地問:幹什麼去呀?回答說:上關山。總這樣問,總這樣說,上關山,上關山,上關山的名字就這樣叫成了。
上關山其實是一座不大的山,地處丘陵地帶,它就是一座小山丘而已。
因為學校需要安靜的地方,所以小鎮的中學就建在這上關山了。
我的這所新的中學,前面的懸崖下,是滔滔的江水,後面是東西貫通的公路,東面不遠的一公里處便是南津小鎮,西面還是山,我去上學,就要從小鎮向西走了。
走出我的母校,沿破舊的木大門向西叫上街子,過了上街子,抬眼便能望見上關山了,繼續向前是一條還算寬的鄉間小路,大約有一華里,遠遠地想上爬去,便很快就會來到我們的教學樓後面了。
我們的教學樓其實只有兩層,依山而建,因為上關山面積很大,我們學校不多的教室、辦公室以及食堂,教師宿舍、學生宿舍等,都零星的散放在山間,高大的樹木就是學校的圍牆,蔥蔥綠綠的,學校也沒有固定的大門,不論從什麼地方都能進入我們的教室和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因此,到放學的時候,上關山上到處都是匆匆亂跑的孩子們。
我們的教室在二樓上,相比一樓來說,我們的視野非常寬闊,站在走廊、或者爬在窗戶上,就能看見滾滾長流的沱江水;還能看見我所熟悉的南津小鎮;教室是用石頭砌成了,座東向西,南北走向,高高的立在上關山東邊的山坡上,它是用小橋的形式和山頂連接的。它的西面第一排是老師和學生的宿舍,第二和第三排就是老師的辦公室了。第三排辦公室前面,有一個小小的荷塘,塘的周圍,東、南和北面,都是最初挖掘時的泥牆,沒有做任何的修飾,任它自由的變遷,上面長滿了草,只有塘的西面,是用石條砌成的石梯,人們可以一步步地沿梯而下;塘里的荷葉不多,稀稀拉拉的,荷花更是稀少,偶爾也一兩片大大的葉子,高高昂昂的挺立着,荷塘里的水淺淺的,好多的地方都能看見裡面臟乎乎的稀泥,水稍微深一點的地方,還漂浮着很多的浮漂,看不見底,猜想肯定是更多的污泥,我們都不屑走近這個荷塘,我試探着看那幾片高高的葉子,卻怎麼也找不到朱自清老先生《荷塘月色》里的“亭亭的舞女的裙”,夏天池子被雨水漲滿的時候,我在裡面洗過一次在泥濘路上走過的腳,可那水也還是污濁的,從此以後便對它敬而遠之了。
荷塘周圍到是極好的去處,地上長滿了各種參天的高大樹木,太陽猛烈的時候,知了也在上面“咿呀”“咿呀”地叫過不停,荷塘西面還有一排教室,教室再往西有一個小小的山丘,利用山的優勢,人們便把它建平成為了學校的舞台,舞台以西便是我們學校的操場了。
大大的操場,周圍都長滿了青草,兩邊山下高高的樹木,陰森森的,我們一般都不敢去玩,只有上體育課的時候,我們才在操場上來回的奔跑跳躍。
“加油,加油!”
體育課的時候,該練習四百米長跑了,我跑在隊伍的最後面,渾身軟弱的想就地一躺,老師在前面用口哨吹逐着,同學們見我已經軟弱無力了,就在旁邊使勁地喊着加油。好不容易跑到了終點,體育老師卻這樣對我說:
“付,你跑了4分多鐘。這是及不了格的啊!再跑一次吧!”
“我、我、我、、、、、、”我氣喘吁吁地答不上話來。
“你跑快點!幹嗎那麼慢些些的。”
“就是,再快點就好了!”
“再跑吧!我陪你。”
、、、、、、、
別的同學們也在一邊着急地說著,我不知道是誰在說要陪我。可我真的是有氣無力了,只得無可奈何地對體育老師說:“韓老師,我實在是沒有體力了。”
就這樣,我的體育基本都是不及格的,什麼俯卧撐,什麼仰卧起坐,什麼單雙杠,什麼跳高跳遠,什麼長跑短跑,好傢夥,我都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體育項目。反正我也完不成,老師也就不強迫我了,可我年年成績單上的體育都還是八十分以上的。
我學的是文科,很喜歡上地理課,其實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上地理課,這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有一個出色的地理老師。
地理老師姓於,估計他應該有七十歲左右了,可能人們都會奇怪:七十歲的老師了,早應該退休了,怎麼還是我們的老師呢?對,說得沒錯,可我們都還小,沒有人去研究這樣的問題,甚至就根本都沒有去研究過於老師的歲數,最關鍵的原因是,於老師的課堂是最吸引我們的。我們所有的同學都愛聽他講的課。
要說這於老師,他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十七歲的時候就畢業於一所名牌大學了,他的人生非常的傳奇,據說,他的小學只念了三年,初中和高中也只念了兩年,中間都是跳級而過的,他才十七歲的時候,就坐在轎車裡穿梭於各大城市之間了,最終他還去到了中央,可由於四人幫的危害,他受牽連回到了老家,粉碎四人幫以後,他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了,他也早已經過慣了那種閑雲野鶴的日子,拒絕再回到官場,陰差陽錯的成了我們的老師,而且還是代課老師。
別看於老師已經七十歲了,可他同時擔任着兩所中學的課程,為了便於安排,他每個禮拜的一、二、三在那一個學校,而四、五、六就在我們的學校了。他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不但中央沒有再請動他,我們的省級政府三顧茅廬也沒有能如願,奇怪的是,他卻被我們地方文教請了出來,說明白了來,其實也不奇怪:因為文教局的局長是他的女兒。
於老師任的是我們的地理課,看他一副不善言談的外表,猜想他的課堂一定也是枯燥無味的吧!其實不然,他的課堂里,我們總是鴉雀無聲,又或者是哈哈大笑;我們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於老師就悄悄的完成了他的課堂講座,讓我們每個同學都留戀往返的不肯散去。
於老師的身體非常強健,雖然已經七十歲了,每天休息的時間僅只有幾個小時,他還每天都堅持游泳,尤其是在冬季。冬天到來的時候,於老師告訴我們,他不僅自己在冬泳,而且還帶動了別的老師冬泳。突然的一天,一個噩耗傳來,說是理科班的化學林老師,因為早晨去沱江里冬泳,鑽進老百姓頭天就撒下的魚網裡去了,再也回不來了;那麼多的船隻把江面都布滿了,可是一直地打撈都沒有作用,林老師的屍體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才自己漂浮起來的,我們全校的師生都為林老師開了追掉會;於老師在我們的課堂上更是失聲痛哭,他埋怨自己不應該建議冬泳的事情。
真是晴天一個霹靂,這不僅僅是林老師的家人無法接受的事實,這對於我們這些跟林老師沒有多大幹系的人來說,都是沒法接受的。
4。
還幼稚的我們就這樣在上關山的懷抱里成長、磨練着,從林老師的死,讓我明白了什麼是陰陽兩隔,生命剎那間失去了,死者已已,生者悠悠,林老師還幼小的孩子們從此便沒了依靠;任他們哭斷了腸,父親也已經遠去,而且一去不回還,同時也讓我明白了人生最寶貴是生命,可生命卻是很脆弱的。當然,那感悟是憂傷的,可那不幸在我年輕的生命里停留的時間也是短暫的;上關山就像是知識的海洋,我們都努力在這裡吸收着,對於我們來說的各方面的嶄新的知識。
當《荷塘月色》中的清華園,籠照在如霧般月色下的時候,我似乎也隨作者一起聽到了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當朱自清老先生的“妻”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在屋裡拍着閏兒的時候,我們也隨老先生出去看見了月光朗照下的荷塘月色;荷塘是美的,可祥林嫂剝豆的時候卻是凄涼的,她一遍又一遍地講述着阿毛的故事,人們開始時候的同情,到最後的不屑,就像“清國留學生”在富士山下盤着的高高髮髻,標誌的扭幾扭;還有那圍着日本人槍斃“俄國間諜”的高呼“萬歲”聲,都在深深地刺激着迅先生的心,讓他明白了:中國人病不在身,而在魂。
儘管迅哥兒小時候也有“長媽媽”,並在“百草園”里逮蟋蟀和拔何首烏,但到“三味書屋”去后,卻不能隨便問關於“怪哉”蟲之類的問題的,因為做為學生是不能隨便問什麼的,無可奈何的只有隨先生的頭“向後面拗過去,拗過去”的時候,蒙在小說的繡像上描畫。最後卻不得不把它們賣了換生活補給。
書的世界有時是凄涼的,可也是精彩的,它讓我們這些無知的青年知道了人世間的變化與滄桑,我沉浸在上關山上詩一般的世界里,痴狂着迷;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道理,便是我全部的世界,我還幼稚的魂靈便在書中被洗禮着。
從小就陪着我的書籍有很多,常見的有《少年文藝》、《故事會》等,別的也記不大清楚了,隨着年齡的增長,父親便給我變着法的訂閱不同的刊物,在我走進中學的時候,《今古傳奇》、《中篇連載》等等的書刊就成了我的朋友,只要這些書籍一到,我就是不吃飯,不睡覺的也要把它們都一口氣看完,因為那時的書實在是太少了,它們有的季刊,有的是雙月刊,月刊都是很少的,我一直都渴望能看到中國古代的四大名著,可一直都沒有能如願。
終於有一天,我在父親的床頭看見了《我的後半身》、《雪山飛狐》、《燕子李三》等,如饑似渴,卻是囫圇吞棗地看。因為我們要學的課程還是很多的。禮拜的時候,我常常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屋子裡讀書,被書中的情節感染,我有時是淚流滿面,有時卻是“哈哈”大笑,隔壁住着的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他是剛分到父親單位的老師,我突然的笑聲總是讓他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我一個人在,怎麼卻是發神經的有哭有笑呢?為此,他在牆的那邊不止一次地叫過我。
就像真的是在過關山,我的世界更進了一步,我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青春的色彩描繪着我斑斕的世界。
上關山不再有曾經那在心中的“關”,它漸漸地親切着,就像是我的父母親,像我的家,因為這裡裝着我的成長和故事,因為這裡讓我明白了許多的人生真諦。
可,我們的學校上關山,有時也會臨時改做別的用。
同學們都在傳說,最近會槍斃一些犯人,地點就在我們上關山學校的操場上。我驚奇不已,在現實生活中,對於這樣的事情,我不僅僅是第一次能親眼看見,並且也還是第一次聽說,真的還這樣罪大惡極的人?
槍決執行的時間選在星期三的下午,平日寂靜的操場上,人山人海,前一天剛下過雨,地面是泥濘的,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人們的腳上都粘滿了厚厚的泥土,就連那些旺盛的小草也被人們踩得流出了綠色的汁濟,我害怕死人,也害怕這樣的場面,因此不敢上前去看,遠遠地看見:一車的罪犯被汽車拉了進來,一排排地站在了操場的最西邊,好一陣騷亂后,公安人員便舉槍射擊了,他們是背對着我的,只聽見“砰”一聲,人們便圍觀了過去,我努力地伸長脖子,想從其空隙間看見事情的真相,但我的一切努力也都是徒勞的,好長時間處理好現場以後,汽車才開走了,留在現場的只是一灘血跡,人們在罪犯倒下的地方找了很久,他們是想找到穿過犯人的胸膛那顆子彈,是否真的是留在地裡面,因為怕傷到別的人,子彈頭是斜着向下的,人們什麼也沒有找到,事情瞬間也消失了,人們只得解散了,可人們議論的話語還是傳進了我的耳朵里:
“哎,可真是殘忍啊!”
“可不是!那個人的槍法也次了。”
“打不死就開第二搶嘛!那樣刺了人家好幾刀,那得多疼啊!”
“那可不能開第二搶。”
“為什麼?”
“聽那些執行的公安人員說,那是法律不允許的。”
“怎麼不允許?”
“罪犯雖然是犯罪了,可如果是法院判決的一搶,就只得一搶,不然的話,執行人員就犯法了。”
“可他們沒有打死啊!”
“所以最後就只得用匕首了。”
“活活刺死,多殘忍!”
人們議論着,誰也說服不了誰,我和大家一樣,也驚奇於世間的殘忍,他到底犯了什麼樣的罪?人們對於罪犯這樣的遭遇,也都在搖頭。當然,這件事情過去以後,也始終沒有人為我們解釋事情的真相,但我們也不想去知道,因為它離我們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只是我們更不敢去操場的那邊了。
可操場依然還是男孩子們的樂園,他們在每天下午放學的時候,都會去操場上打藍球,而我卻是兩點一線的行進在家和學校的路途上。
5。
回家的路是一條不起眼的鄉間小路,附近的老百姓因為要去農田裡勞作,他們就走出了這條路,這路大約有兩米寬,邊上長滿了小草,再往兩邊則是農田了。路在坡上彎彎曲曲的延伸着,可我們在這條路上一走就是三年,多少的時光和幻想都留在了這一步步的腳印里,三年很快就過去了。
我在這裡不但知道了《出師表》、《琵琶行》、《花木蘭》等中國古代的名篇與故事,還看見了《海燕》、《裝在套子里的人》等外國系列;中國的名家魯迅、朱自清、老舍、巴金等近代作家、清代小說家曹雪芹、施耐庵,唐朝的詩人李白、杜莆以及世界聞名的戚科夫、莎士比亞、果戈里、莫泊桑、巴爾扎克等等的世界文化名人,他們的作品或悲傷、或憂愁、或驚喜、或諷刺;應有盡有,讓我們所有的同學都是目不暇給,但我尤其偏愛魯迅的文章,針針是血,辛辣刻薄;還有毛澤東的論文,形散而神不散,東拉西扯點主題。
我終於上了關山,並且過了關山。
我決不再是那個在高大的梧桐樹和桉樹下,追逐蟬兒和蝴蝶和女孩;在這裡,我不僅知道了古今中外,我還了解了人世間繁瑣與人情事故,走出上關山的我,就成了一個全新的我。
上關山,它也曾承載着我許許多多的夢想;當讀了夢寐以求的《唐詩三百首》后,也盼望自己將來能成為一個詩人,像李白那樣詩仙飄逸:有着“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雄偉壯麗篇章;或者像杜甫那樣嫉惡如仇,寫出那千古的醒世之名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但我卻不喜歡美人楊貴妃的誤國誤民,對她有一種極度的藐視。
當我讀着散文《春》的時候,又被那優美的句子所吸引,夢想着能成為一個作家,將來能在泱泱大國中,為人們寫出最美的篇章,也寫出自己的故事。
還想過做企業家、教育家等等。
上關山,就在我幼稚的靈魂中演變着,它也同樣改變着我幼稚的靈魂;我在這裡不僅學到了名篇名著,還學到了許多的人生哲理,最重要的是:我的信仰得到了真實的肯定:我走出上關山後,就不像小時候那樣相信鬼魂的存在了;魯迅先生的《祝福》一文,對於靈魂的有無是摸稜兩可的,同時也說明了靈魂是要因人而已的,相信的人可以信其有,而在無神論者的心中,它就是真實不存在的了;在我的領悟中,林老師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明,不管我們以及他的親人們是怎樣的思念,他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野,是永遠的消失了。我從此以後,就不怕有鬼的恐嚇了。
上關山,不僅讓我有了很多的同學朋友,而且還在這裡變成了知識青年,它還讓我成就了父母的夙願,我不僅從這裡走進大學的校門,而且還近一步地走近了社會,了解了更廣闊的世間以及生活。世間是美好的,它不僅是我們必須要經歷的,而且也誘惑着我們去了解。我們決不是像以前一樣只是有着諸多的幻想,同時也明白了父母的艱辛,明白了我們自己的生活其實也充滿了的酸、甜、苦、咸,只是在成人前,還都是父母在為我們承擔著,柴、米、油、鹽是羅嗦的,它決沒有科學的精妙和奇特,可我們卻必須要一步一步地去經歷,這才是人生,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精妙所在。
上關山,是我心中的聖地,起碼她叫我懂得了最初級的人生,懂得了人在世上活着的意義。它也教會我必須去奮發圖強,認認真真地把握好每一天,還有每分沒秒,才能真正實現自己的理想。
上關山,它是我心中永遠的樂園,永遠的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