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鐘悠揚

　　這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學校。

　　它的前身是一家私塾學堂，改為小學后搬進收繳歸公的地主家的大院子后，又遷移到這村后的曠野之中。風雨滄桑，時代變遷，昔日的幾排破瓦房拆掉了，如今建起了這一左一右兩幢教學樓，寬大的運動場，垂柳依依的校園小徑，帶有雕塑、噴泉的景觀花池，無處不顯示出一個鄉村小學的勃勃生機。

　　教學樓啟用那天，幾位曾在這所學校工作過的白髮老人剪綵之後，一致建議把那口伴隨學校幾十年風雨的古鐘掛到辦公室門前樓梯上方的橫樑上。

　　已沒有人能說得清這口古鐘是那個年月鑄造的，只是傳說從私塾學堂走出來個官位顯赫的人，不忘師恩，更為激勵後生，鑄了這口生鐵大鐘。他足有一百二十多斤，六十五厘米高，鍾裙直徑五十八厘米，壁厚六厘米，中間吊一橢圓形碩大的生鐵鐘槌，鍾槌下方的圓孔里栓一截粗壯的尼龍繩，鍾內鍾槌擊打地方被打磨出一圈深深地凹痕，漸寬的裙部在那個“造反有理”的年代被人用大鎚砸了一塊三角形的小豁口，沿着豁口向上伸開了三四道粗細不一的裂紋。

　　記得當年它是掛在校園內一棵高大的棠梨樹下，敲起來，方圓十餘里都能聽得到，那聲音渾厚響亮，餘音綿延。

　　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每每聽到那悠揚的鐘聲，便會產生一種迫切的願望，八歲那年，終於在陣陣急促的鐘聲里走進了校門。那時我是個愛睡懶覺的孩子，尤其是春暖花開的時節，父母一次次把我喚醒，我嘴裡應者，轉身又呼呼睡去，朦朦朧朧中，“鐺鐺——鐺鐺——”預備鈴響了，便一骨碌爬起，急匆匆穿衣，顧不上吃飯，背起書包就跑。

　　這渾厚悠揚的鐘聲，曾喚起了多少村童對讀書的渴望，激勵過多少孩童發奮努力，從這兒起步，走進中學，直至邁進了大學的門檻。

　　春秋易節，當成為一名教師的我重又走進這所學校的時候，校園裡已裝上了電鈴，那口古鐘退休了。它靜靜地躺在學校倉庫的一隅，上面落滿了塵土，裡面布滿了蛛網，已經被人們遺棄在童年的記憶里，喑啞於歲月的深處。

　　在電鈴聲里，不經意間十多年過去了。這期間，偶有人去堆滿雜物的倉庫取東西，見到老鍾，建議校長把它賣掉，後來也曾有過收破爛的上門來買，終因古鐘與學校有着那種難以割捨的情緣，還有那個美麗的傳說而沒有賣成。

　　現在，在幾位老人的建議下，這口銹跡斑斑，線條粗獷且豐滿，通身透出那種歷盡滄桑的古樸和凝重的老鍾，作為一所鄉村小學逐步成長發展的歷史見證重又掛了起來，掛在這漂亮氣派的教學樓的樓梯口，竟是那麼的和諧、質樸而又莊嚴。

　　開學第一周，關了電鈴敲打古鐘上課，已經成為這所學校的一條制度。認識古鐘、聆聽古鐘也便成為學期伊始學生了解校史接受教育的第一課。

　　“鐺鐺——鐺鐺——”

　　“鐺鐺——鐺鐺——”

　　這悠揚的鐘聲好像從歷史的深處傳來，穿過校園四周的楊林，飄蕩在村莊的上空，迴響在廣袤的田野。

　　這鐘聲依舊渾厚響亮，餘音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