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的感動

　　一首歌的感動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開放剛剛開始，國門也是剛剛打開，雖然新的思維、各種新鮮事物如潮湧來，但總的看，文革以來大的格局仍未改變，關於音樂也是如此。那時沒有音樂這個詞，更別提“聲樂”了，那時的稱法叫唱歌。雖然內地歌手扒帯翻唱港台的歌曲已經開始吸引大批的年輕人，雖然“四人幫”已被打到，但社會上流行的、唱的最多的還是樣板戲里的“都有一顆紅亮的心”、“敢叫日月換新天”、“泰山頂上一青松”等等。如果說跟（民族）聲樂沾點邊的歌，諸如“北京的金山上”、“毛澤東思想閃金光”、“微山湖上”等歌曲。像電影《青松嶺》的“沿着社會主義大道向前方”這樣的歌曲一出來，馬上就有很多人爭相學唱，那已經是很新鮮、很好聽、很受歡迎的歌曲了。我小的時候可能屬於天生的嗓子好的那種人吧，像“小螺號嘀嘀地吹”、“小松樹快長大”“草原英雄小姐妹”等歌都是自己一聽就會唱，高中以後“樣板戲”唱的更多，經常到各學校、企業演出。但那時剛恢復高考不久，家長怕耽誤學習，影響考學，對唱歌總是持反對的態度，以種種的理由加以限制。這些舊事讓現在的年輕人聽起來，可能覺得有一些新奇、有趣，甚至有點“天方夜譚”的味道，但我作為一個過來人，每當想起這些事情，總是有一種莫名的苦澀與無奈。

　　記得高二時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到一個朋友家裡去玩，看到小廚的書架里有放着幾盤磁帶，不自覺地隨手拿起一盤帶子放到單卡錄音機去聽，從歌的第一句開始，我突然就被驚呆了，雖然唱的什麼完全不懂，一直到這首歌曲放完，我完全是呆若木雞、渾身戰慄、腦子一片空白，禁不住已是淚流滿面。這首歌真得是太好聽了、太美了、太令我震撼了，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好聽的如飲蜜汁、周身通泰；美的純如水晶、飄飄若仙；最大的還是對我心靈產生了強烈的震撼，以至於我那顆年輕的心都難以承受。可能是我哥們看到了我的異樣，在他的晃動下，我彷彿才從夢幻中緩過神來。我急切地問他錄音機里唱的是什麼歌，他只是說外國歌，具體是什麼他也搞不懂（那時我這哥們等對喇叭褲更感興趣），那是他媽媽的東西，讓我最好別去動。過了幾天，我又找茬到了哥們家，發現那些磁帶已經不在那裡了，於是急忙到小廚房向正在做飯的阿姨詢問，她只是淡淡地一笑說，那是歌劇詠嘆調，叫“親愛的爸爸”。歌劇、詠嘆調我自然不懂，更沒往腦子裡去，但“親愛的爸爸”這個歌名卻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底里。後來我了解到，我朋友的媽媽原是我國某個著名的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因在一個舞會上和被“打倒”的大領導跳過舞，才被下放到我們邯鄲。當是他們正在辦理回京的手續，因此她的謹慎甚至有點冷漠也就可以理解了。也就是從那時起，通過多方打聽，我開始跟在我市文化部門工作的一位天津音樂學院畢業的老師學習唱歌，當然，第一天我就知道了“親愛的爸爸”（Omiobabbinocaro）是意大利劇作家普契尼（GiacomoPuccini，1858－1924）的歌劇《賈尼·斯基基（GianniSchicchi）》中勞蕾塔唱的詠嘆調，當時那種巨大的滿足感、幸福感和無比的享受真是用語言難以形容的。雖然這首歌以後聽了很多很多遍，但每次聽時仍感到美奐美崙，妙不可言，很神聖。

　　一首歌的感動一晃將近20年，至今仍是我感覺最親切、最溫暖的一首歌，從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了我精神生活的一部分，每當我最孤寂、最脆弱之時，都會去獨自地聽這首歌，彷彿是無助的孩子，一下子擁進聖潔母親溫暖的懷抱，伴着淚水靜靜地流淌，我的心卻得到了安寧，安寧…

　　一首歌感動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我真的說不好，對一首歌的影響純粹從技術上研究、探討是我不願意做的事情，那樣往往顯得有些矯情甚至無聊，而用20年的經歷和經驗來分析這首歌的感動又有些事後諸葛亮和馬後炮的味道，即使這樣，我也願意畫蛇添足地說上幾句。就我個人來講，如果說這首歌改變了我今後的人生道路也的確有些牽強，但這首歌對我後來的學習、生活、工作尤其是做人上產生了很大或者說是巨大的影響。我最感到慶幸的是在我相當年青的時候就經歷了人生最高峰的體驗，那是對藝術的體驗、對音樂的感悟，更是對人間“美”的理解、崇敬和讚美。由此她使我的精神變得高貴而純潔，她使我的靈魂變得率真而安詳，她使我的舉止變得感性而有修養，她使我對世間萬物充滿無限的愛意和無私的寬容。當然，我不是生活在真空當中，我時時刻刻也有許多的煩惱、憤懣、悲傷和憂愁，但沒有了的是真正的仇恨。每當不順的時候，總是去聽好的音樂，就像用手去撫摸光潔的絲綢，那些煩亂的心境漸漸的平順了下來，對新的一天又充滿了希望，充滿了信心…

　　還想說句題外的話是，我第一次聽到的“親愛的爸爸”這首歌，後來知道是由苔巴爾迪演唱的，以後也聽了卡拉斯、薩瑟蘭、卡巴耶、弗雷妮、弗萊明、卡娜娃、喬治烏等許多人唱這首歌，也都覺得各有特色，可能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吧，我最鍾愛的還是我第一次聽到的那一版。

　　親愛的爸爸

　　Omiobabbinocaro。

　　mipiace。e。bellobello；

　　voandareinPortaRossa

　　acomperarIanello！

　　Si。si。civoglioandare！

　　EseIamassiindarno。

　　andeisulPonteVecchio，

　　maperbuttarmiinArno！

　　Mistruggoemitormento！

　　OhDio，vorreimorir！

　　Babbo，peta，peta。

　　Babbo，peta，peta。

　　歌詞大意：“啊！我親愛的爸爸，我愛那美麗少年。我願到露薩港去，買一個結婚戒指。我無論如何要去，假如您不答應，我就到威克橋上，縱身投入那河水裡。我多痛苦，我多悲傷。啊！天哪！我寧願死去！爸爸，我懇求你！爸爸，我懇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