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寂寞空穿行（五）

　　五

　　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說什麼天上夭桃盛，

　　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把秋捱過？則看那，白楊村裡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更兼着

　　連天衰草遮墳墓。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

　　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着長生果。

　　紅塵中，喧鬧的是是非非，掙扎的愛恨情愁，幾經離散，終於透過濃重的生命的色彩，

　　看到了隱藏的底色。有些寂寞，卻好過無謂的辛苦。放棄繁華，走一條心如止水的路，青

　　燈古佛，一點一滴的耗盡吧，那些夢想和憧憬，一把青絲，萬千煩惱，看破了，不再留戀

　　了。割捨的時候，劃過心臟的憂傷，隱隱的疼。青白色的燈暈，淡了昔日浮華，木魚聲穿

　　透寒夜，那些繽紛的過往，不再提了吧。誰願意呢？舍了眷戀，冷了心腸？灰飛煙滅了，

　　愛過恨過的，姐妹們散了，人生的華雲淡了，一入空門，清醒么？寂寞么？還是一樣的凄

　　涼吧？

　　要看過多少聚散，歷過多少疼痛，才能硬了心，甘與寂寞為伴？富貴的又怎樣，還不是

　　黃泉路上空牽挂；勞碌的又怎樣，還不是命運無常枉費心；痴情的又如何，還不是糾纏不

　　清徒悲傷。柔弱心腸豈堪傷，不如斷了恩了了情，任它世事無常，任它繁蕪紛亂，寂寞又

　　何妨？曾經，怎樣的無奈看到命運的底線，既已薄命至此，就選無情的那一種吧，不給命

　　運機會，不讓他牽心掛肚，不讓他反覆無常，褪了繁華，上天也會倦吧。可是，曹先生筆

　　下決絕如你，一根根挑斷心弦，可曾有過猶疑，可曾有過流連，可曾淚如雨下？你手中的

　　畫筆，從此多少哀傷。度了罪孽，忘了凡塵，那些煙雲般美麗的女子，那些笑靨如花明眸

　　婉轉，真的，真的可以一筆勾銷？明鏡里，容顏未老，青燈下，人面全非，真的，真的永

　　遠不起波瀾？

　　還未開始的青春，還未開放的花朵，竟也隨着萬芳的凋謝憔悴了。不過如此吧，將要歷

　　過的，不過如姐妹們反覆掙扎過的。最平和的寂寞，能選擇的最好歸宿。一轉身，眼神空

　　洞，徒留聖明，怎為長生，不過想有最無情的寂寞罷了。從今後，只與回憶糾纏，盡了力

　　，忘了，破了，再不用想前途渺茫，佛香渺渺中，隱去清晰的情節，那些模糊的美麗，足

　　夠。清醒至此的寂寞，漸漸變成習慣，不能割捨。

　　生命的彼岸，你再不會疼痛了吧？可是這岸穿行的我，還是看見你的寂寞，那是你唯一

　　為自己保留的東西，它們那樣從容，那樣孤單，你連笑容都淡去的面孔，那樣清晰。合目

　　不願再睜開的眼，眼底會有什麼。我在生命的河床上，只能窺得你的半分寂寞，那些曾經

　　，你都把它們靜止了吧。可是軟弱的我，還是有點留戀，你無邪的臉，還是有點不舍，你

　　筆下的美。你走了，從此在彼岸寂寞，我便開始無窮盡的懷念，反覆的回顧你未及開放的

　　美麗，只因為不忍心，離了你的它們，如此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