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落花遍地（中）

　　一片密雲飄過窗前，拾起了早晨的陽光，江南的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雨。我翻開被子，淡然的躺在床上，不在掙扎，不在回想，安靜的聽着雨滴和心跳的旋律。眼淚一行一行的，順着臉頰流到枕巾上……

　　正在我思緒最安靜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一陣陣讓人撕心裂肺的鈴聲音樂打破了這片寧靜的空間。

　　“程，你在做什麼，還好嗎？剛才怎麼不聽電話，有哪裡不舒服嗎？”惠怡焦急的話語中顯的很擔憂，電話那端很吵鬧，話音有些不大清晰。

　　“我沒事，這邊早上的天氣明明還是陽光燦爛的，不過剛才下起雨了，我在聽雨滴從玻璃上滑落的聲音。在這樣的氛圍中，我感覺很安然，寧靜的房間里，整個世界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沒有瑣事和生活的煩惱，也不用去刻意的置想昨天與未來。”

　　“你沒有事兒就好，記得按時吃午飯，照顧好自己……”聽到我安然無事，惠怡終於鬆了口氣“哦，忘了告訴，你已經在來蘇州的列車上了，估計明天一早就到。”

　　“我告訴你一件事兒，那個陪伴我多年的水晶玻璃杯子，早上掉地板上了，碎成了一地殘片，陪葬了幾片木棉花瓣。”

　　“啊………………”電話那邊突然雅靜。整個車廂在惠怡的眼前一雯剎間都靜止了，一股冰涼的氣流向她飛快地襲來，似乎凝固了所有的空氣。

　　“惠怡……惠怡……你沒有事吧？”

　　惠怡聽見我在一聲聲的叫着她，好一半天才回過神來。

　　“哦，我沒事兒呢，別著急啊，回頭在買一個一樣的杯子不就行了嗎。列車駛進了大山裡，有很多隧道，手機信號不太好。親愛的，你記得要好好的，到了我再給你電話。”

　　掛斷了電話，我依然站在窗邊觀看着外面的風景，雨也一直在下。眼前的煙雨江南不是個傳說中的那種浪漫，詩情畫意，帶給我的是憂愁，是陰晦，是潛意識中抹不去的那道影子。我要的是有一縷陽光灑滿我的世界，溫暖着我的年華。惠怡的到來將是最好的安慰。一切讓我茫然的東西會在時光中慢慢變得清晰可見，儘管往事的種種是怎樣的讓人不堪，未來的結局是否殘缺完美，我依然願意跟着那些模糊的痕迹尋找下去，還自己一個完整的人生。我堅信時間能給我想要的答案。

　　惠怡或許知道一切，我需要她陪着我一起完成。

　　一天一夜的時間就這樣迷迷糊糊的過去，雨，沒有停息的意思，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眼前的景象不復昨日的完美，只隔一夜的時間，那一朵朵嬌艷的花兒，就這樣凋謝了。站在窗前，望着一片片花絮盤旋在風雨中，一翻掙扎和漫舞后，漸漸的飄落在了黝黑的泥土裡。一直夢幻着的花瓣雨，曾經以為它是繽紛的風景，是嫵媚的嬌容。現在，我終於看懂了，它是季節的別離，是凄美的哀愁。

　　早上七點了，按列車行程，如果沒有晚點的話，惠怡應該快到了。我囑咐了服務員打理房間后，自己便帶着雨傘走出了賓館，朝車站的方向匆匆地趕去。

　　到了車站，站在乘客出口處的門前，環顧了下四周，冷清的大廳里只有幾張陌生的面孔。我拿出手機翻開了惠怡的號碼，播了過去，電話里一遍一遍的重複着‘對不起，您所播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掛了電話，我側靠在門口，安靜的等着。不到一會兒，一整汽笛聲由遠及近的鳴響着，漸漸的停止。隨後行行色色的人群蜂擁而至，向大廳走來。我努力的打探着每一張臉龐，希望有一個是惠怡。幾分鐘的時間過去了，出站的人也越來越少，我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我開始焦急了，心理有些不安的騷動，掏出手機再次播打了過去，這回接通了。

　　“程……”一個嘹亮的聲音在耳邊叫到，我不分清到底是在電話里還是在大廳內。“程，你還沒有看見我嗎？我在這裡呀！”抬頭望去，惠怡正站在通道的最尾端揮着手，滿臉喜悅的樣子朝我這邊跑了過來。

　　惠怡伸開雙手，緊緊抱住我，在我的懷裡依偎了片刻后，用手撫摸着我的臉頰：“你看，臉色這麼憔悴，一定是沒有好好休息吧，讓人看着就心疼。”

　　“剛才打你電話不通，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知道了，我不是好好的來了嗎，人家不喜歡擁擠嘛，所以就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來咯。恩恩，你等辛苦了，來，給個補償。”惠怡滿臉嬌羞的把嘴唇輕輕地吻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們走吧！到賓館還有很遠呢，我住在市郊的，我喜歡那裡清靜的環境。”我接過惠怡的手袋，她挽住我手腕兒，嘴角微微翹起，瞪着大大的眼睛，右手打了一個OK的手勢，我們走出了車站大廳。

　　惠怡是一個表面上看似很樂觀堅強的女人，平常也喜歡在我的面前裝瘋撒野，逗我開心。但在她獨處的空間里，我似乎可以看見從她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一絲絲憂傷的光芒。其實她的內心是悲觀的，憂愁的。我也不清楚她是為了什麼而一直在牽強着自己。

　　我們上了出租車，的士在繁華的城市中穿街繞巷。早晨的大街上，飄着綿綿細雨，透過車窗的縫隙吹進來了微涼的風，車內一片寂靜。我們沒有說話，各自看着外邊的風景。人群，街道，各色各樣的廣告牌，在我的腦海里是陌生的，而在惠怡眼帘中是熟悉的。

　　到了賓館，惠怡沒有休息片刻。洗完澡，用了餐后便帶着我乘上了前往周庄的汽車。

　　江南小鎮在我心裡有着夢幻般的美麗，曾經一直夢想着自己會走進一條條煙雨朦朦的古巷中，漫步在青青的石板路上。今天惠怡要帶我去了，一路上不知道到有多高興。

　　下了車，沒有停頓片便匆匆地走進了石巷間。眼前的周庄四面環水，淳樸自然，是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古樸壯觀的景色和水鄉獨特的風情把新婉約的江南文化盡顯得淋漓盡致。漫步在青青的石板上，穿街繞巷，輕風拂面時帶來陣陣清香。

　　閑逛了許久，惠怡拉着我走進了一條及為幽深的巷道中，巷子的兩邊綻放着各色的花卉，一朵朵花兒開得十分燦爛，有的我也叫不上名兒來。微風拂過的時候，一片片凋零的花瓣在風中盤旋着，漫過了屋檐朝巷子的盡頭端慢慢飄散去。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們沒有太多言語，平靜的目光中有些憂傷的神情浮現在臉上，好像都在為飄零的花絮而惋惜。

　　她緊緊的攙着我的手腕兒，把頭深深的埋在我的胸膛中，一滴滴淚水從眼角慢慢地划落在我的襯衫上。“程，我對不起你，是我讓你一直很迷茫了這麼多年，看着你這麼糾結的生活着，我的心在滴血……”

　　“不能怪你，我不知道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但每次從夢中驚醒，看着你及具不安的表現，我就清楚了，我的過去和那個夢境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關聯，我想找回那些快要被時間抹殺的記憶。不想讓自己一直在迷茫中生活。”

　　“是我太自私了，我害怕有一天會失去你，我以為這樣就能守住你一輩子，平平淡淡過下去，可我錯了，我守住了你的人生卻無法給你幸福和安心的生活……”

　　惠怡的話讓我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的話音未斷，我的頭又開始緊蹦了起來，眼前的一切景象似乎在和腦海中的畫面狠狠的撞擊。我不敢再看，抱着腦袋緊閉着雙眼開始痛苦地掙扎，“別說了，你快告訴我，我曾經是不是來過這裡，好熟悉，和那夢一樣的熟悉……”

　　“程，你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我們還是回去吧，好嗎？”看着我萬般苦痛的表情，惠怡很恐慌，制止了自己的話語，沒有在說下去，攙着我手臂離開了這裡。

　　在返回的途中她一直很沉默。

　　回到賓館的茶樓里，惠怡叫了一壺清茶，是我最愛的龍井。當她拿起茶壺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她的雙手一直在顫抖，似乎有某種陰霾的事情糾結在心中，隱藏不住，也很害怕被這個世界所知道，她一直忐忑不安。她一邊看着我一邊倒茶，思緒也在走神，連茶水溢出杯子流到了桌布上都還不知道。我連忙問道：“惠怡你沒有事兒吧？”

　　“哦，沒有事兒，你喝茶，這是你一直喜歡的龍井，能提神益思。”她聽見我問話后好一半天才轉過神來。“程……程……我想告訴你…………”她坐在我的對面，有些心緒不安，欲言有止。

　　剛喝完一口茶，我放下杯子輕輕地握住了惠怡是雙手，我想給她溫暖，給她繼續說下去的勇氣。“惠怡，這一切的事情你都清楚吧，我知道，你一直都沒有勇氣說出來，我能理解你的用心良苦。你說下去吧，不管我們是怎樣的曾經或過去，但我都願意接受自己的命運，不在掙扎，不在畏懼，至少我還有你這麼漂亮賢惠的妻子。我只希望等這一切都明白了以後，我們能過上安穩平靜的日子。”

　　“程，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想告訴你，但是一直我害怕。害怕你會離開我，害怕你無法接受自己的曾經，無法原諒我闖進了你的生活。既然往事的種種，讓你很痛苦糾結的活着，那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吧，儘管有一天你會離我遠去，但只要你能走出那些殘缺的記憶，從此快樂安穩的生活着，我也就安心了。只有這樣，你才會解脫日日夜夜噩夢，我也才不愧於你的人生，不愧於自己。”

　　“上午我們去的那條巷子，我以前去過了嗎？花瓣，巷子，房屋，在腦海中翻來複去的迴旋着，和夢中的景象一摸一樣，可我沒有看見那個姑娘，她是否真的存在，那她又是誰呢？為什麼每次她都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們結婚有五年了吧？這五年來，我每天在恐慌和憂鬱中度過，擔心你，守護你。我什麼也沒有奢望過，只希望能陪在你的身邊，溫暖着你，就這樣平平淡淡一輩子。可很多事情，便不像人們所想的一樣如意，人生也多有波折，即使你能逃脫命運的束縛，也未必能一凡風順的走到時光的盡頭。這一切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時間像流水般遠逝，在痛苦中走過了五年的波折，在這五年的時間裡，一直有惠怡在身邊，不離不棄。雖然殘缺的記憶和噩夢一直在捆繞，但痛便快樂着。在茶樓里她給我講述了一段七年前的往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