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海歌聲（四）

　　四

　　一陣“唰唰”聲傳來，節奏清晰而又舒緩，是早起的清潔工。這座城市人口不多，但消費不少，每到夜晚各個店裡的垃圾都相繼運出，堆積在垃圾箱周圍或拐角旮旯處，很是污濁，也總是每早都在人們還躺着的夢香里這些偉大的美容師把一個乾淨整潔的市容整修。

　　若曦每早踏在這路基上都會感動，感動里她總會駐足注視，然後深吸一口清澤才肯離去。

　　黎明在幕布里讓清寒馳騁，萬物在遼源上讓冬眠美夢。站滿在塵埃旁，密布在空隙間的冷把清潔工鼻尖上呼出的暖潤凝化成景，掛在額前的頭髮也在熱氣里硬結成冰凌，隨風刮刻在她們的鼻息上眼眶邊臉頰中，陣陣生疼和一股止不住的癢很快通遍全身。風直挺挺的鑽進她們又肥又大的橘色工作服里（橘色是若曦最不喜歡的顏色，張揚刺眼，火辣輕浮。它不像蘭色，靜然淡雅，淡的如煙、翠的如玉、純的如水、靜的如山。特別是那略帶的憂鬱，淡淡里盛着芳香、默默中流着含蓄、溫溫下蘊着深情、雅雅間顯着大氣。那柔和的尊貴，那帷幔的高雅，那散射的特質是橘色永遠無法也不敢比擬），穿梭在她們茂密的毛林里，施虐在她們緊閉的毛孔上。掉下的廣告幅被風撩撥的像騰飛的巨龍，像蜿蜒的海潮，響亮的拍打在不肯放手的牆壁上，狂亂的發出“啪啪”的嗷叫。

　　聆聽這自然的神奇，觸摸這自然的威力，感嘆這季節的魔幻；開啟翱翔的翅膀，激昂飛揚的思緒，徜徉萬般的感受，若曦感到莫大的激蕩和快樂。

　　快樂中她似乎感到一挽有力的臂膀，一雙深情的眼眸，一池盛滿的情愫，一潭盈溢的愛意，一股蒸騰的嚮往在向她走來。她心裡突然一怔，一顫，她想阻止、截止、停止這不該有的閃現，這不該有的迴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它們以強大無比的力量迅速浸透了她的整個心原，蝸居了她的整個角落。曾被她埋葬了的、扯斷了的、淚淹了的、固結了的、冷卻了的、焚化了的、冰封了的糾結糾纏痛裂撕傷都像蓄積了千年的靈氣、萬年的神力一樣，在她不敢觸及的裂痕里、脆弱里、躲避里、黑暗裡、潮濕里復活了，它們生根、發芽、蓬勃、壯大，而且狂妄和盛凌。立刻若曦好不容易用時間鑄就的地獄之門坍塌了，被封的咒符印章挑落了。陽光透進的世界里河流跳躍了，樹木返青了，鳥兒飛翔了，花兒開放了，蟲兒鳴叫了，天兒湛藍了，雲兒舒暢了……就在哪裡於少謙以從未有過的一種儒雅、一種體魄、一種瑰麗的向她走來。

　　林若曦感到渾身的炙烤，也感到渾身的顫慄，接着一陣扭曲，一種絞痛、一陣廝殺，一種錐心，一種恨怨，一種永世無法休止的情仇漫無天日的向她襲來，她暈了過去。細密的汗珠穿過了血管，漫過了肌膚，奔出毛孔一波接一波的在她光潔的臉頰上滑行。她不自然的微弱的閉上眼睛。可那曾經讓她許愛一生的男人，叫她不顧一切的男人，叫她把命願意交付的男人，給了她徹底毀滅的男人，叫她痛的無法言說的男人，給了她整整一生都無法數及愛恨的男人，卻像黑夜裡的極光刺眼的亮在她的前方，站在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