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魂旅思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我知道,自從背包離開的那個清冷的早春,我回望的目光被你滂沱的淚雨模糊在車窗的玻璃上。我雖然不能看清那片田野、那片樹林、那條從小就蜿蜒在心間的長滿茅草的斜路、還有那條常年與風相隨的河流。但他像我背包上被袱上的一幅畫,每到一處就會掛在牆上、墊在床上,鋪在我心靈的底層。以致我常年平日,無論受到何種委屈或是身心的疲憊,或者在靜處中因為一絲風動簾櫳的觸動,我都會想起這幅反反覆復乃至於生命盡頭永不消逝的畫圖。人的記憶力會隨着年齡的老大從而變弱變小,可生命越長卻對年少時的往事越加深刻鮮明、記憶猶新。哪管它路途遙遠、歸鄉無期。中年沉重的夢裡總會有一群光屁股少年雪地縱狗逐兔的歡聲。
所以我常常一個人獃獃的遠望,看遠天的那片雲里雲外,是否有一段鄉思的濃情。是否在它的飄逸變幻中有一段少年仰天長嘯的壯志。更多的時候,不管是在忙碌的工地還是出行的旅途我都會默默地張望身邊不遠處的高速公路,而且是久久地不忍移開有點恍然的目光。回歸的心一次次跟上那一輛輛駛向家鄉方向的豪華客車,直到汽車鑽進了隧洞,直到遠處那座無可逾越的青山遮住了我黯然無奈的目光。
是誰用一些無形的牢籠囚禁了我自由的身體?是誰給我回鄉的雙腳戴上了難以放開的腳鐐?經年累月,在失意彷徨中吃苦受累的我其實何時何地都有抬腳就走的權力和自由,但沉重的現實卻在我理智的心間用冷靜與無奈給我無形地劃出了阻礙的高山與河流。
開始時是那些惟利是圖冷漠無情的老闆用扣壓工資的手段阻止了我的歸程,後來是做小生意時被城管沒收了全部的家當而無家可回。再後來就是像今天,在百般努力後於熙熙攘攘的城市裡找到了一處可以點滴匯聚、積沙成塔、集腋成裘的立身立命的暫住地。想到年久失修需要更換的老屋,想到風燭殘年還在倚門而望的父母、想到留守的兒女在義務教育期還要繳納高昂的學費、想到親戚朋友左鄰右舍看自己少小離家老大回,除了久別的親切還有目光里別樣的感受。也直到那時,我才能體會出唐人宋之問“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尷尬心理和處境!
魂里夢裡,都是故鄉春天搖曳的花朵,都是夏天淮河裡到中流擊水激濺的浪花,都是秋水澄碧、碩果累累的美景以及冬日裡節慶嫁娶的鞭炮聲嗩吶聲。就這些最簡單的記憶都好像被注入了先古人類的巫術和魔法,在你的靈魂和骨髓里融化。這便是我們念念不忘的故鄉,一旦時機成熟,我們便會迫不及待、匆匆忙忙地打點起行裝,拋棄一切不忍放棄的事情與物品,不再去走過去那早已被思念擁堵與碾壓的彎曲曲坑坑窪窪的逼仄舊路,從高速公路和高速鐵路的速度里感受飛一般的心情。
其實我也知道,家鄉的面貌跟我小時候的記憶沒什麼兩樣,像劉歡的歌里所唱:我的心充滿憂傷,不為那彎彎的月亮,只為那今天的村莊還唱着古老的歌謠。不過這次回家還是多少有了點驚喜,門前那條被父母守望了一輩子的土路竟然修了一條三米寬的水泥路。路面雖然高低不平,有點像敷衍了事的感覺,但畢竟是水泥路了。原來八米寬的土路好像每年都在變窄,窄到今天剛好能夠鋪上這三米寬的水泥路!
田園雖沒荒蕪,但田間的灌溉渠埂因缺乏維修已變得面目全非,唯有楊樹林一年年茁壯成長。那在夏日蟬噪荷搖包圍下的舊屋,總以一種無言的靜寂,面對我這個心中五味雜陳卻也只能無言以對的主人!難得再遇上幾個整日在田邊巡視的父輩鄉親,一邊享受着路邊樹蔭下的涼爽,一邊閑談着外地與家鄉經濟的異同以及其他的鄉俗人情。那時的愉快,也就是我每次想回去的感受的一種。
總感覺那河柳掩映的目光是一種永恆的期待。總感覺那渠水映月的夜裡,所有的蟲鳴蛙鼓都是為我而唱。總感覺會有一個紅衣翠袖的窈窕女子在渠水的那邊裊裊的走來,她那嫵媚一笑,讓我至今傾倒······
哦,故鄉。我已經知道,在沒有父母守望的日子,我為什麼還會對你魂牽夢縈的牽挂。我為什麼會風塵僕僕、千里萬里的找尋秋天裡那一片片飛入你懷中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