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柿葉紅

　　老屋的院子里雜草叢生，鼠輩亂竄，院牆也因年久失修，及及可危。幾年前，父親離世，母親一個人更加孤單，加上不習慣城市的生活，非要回鄉下的老屋居住。儘管老屋很破舊，但她說：‘農村住着舒坦’，因拗不過很倔強的她，又只好對老屋進行了修整。於是，母親一個人搬回了村裡。

　　老屋的庭院很大，記得小時候，院子的旁邊有一顆低矮粗大的棗樹，每年的秋季，滿樹的紅棗，惹人憐愛。後來，因為它太老了，漸漸地枯了。現在偌大的院子里，空空如也。也許母親一個人住的原因，更有些寂廖空蕩。

　　那一年的春天，她託人從集市上帶回來四顆柿子樹苗，也不顧自己年邁，親手載在了院子兩旁。記得當時，我回家后還開玩笑說：“您養了我們姊妹四個，如今又要養四個，您以後就有八個女兒了。”母親聽了笑說“是，我要讓我的院子里一到秋天，也紅紅的一片，像城裡的花園一樣，以後我過去了，這樹也要從左到右，按大小，你們每人一顆，給我好好的照看。

　　養活柿樹，讓它能結上果子，成了她的工作。在所有的果樹中，母親對柿樹尤為偏愛，她常說：柿子樹不嬌氣，好養，壽命長。秋季，摘了果子，在房頂上經太陽一曬，等過了霜降，軟軟的、帶着白霜的甜柿餅就做成了。柿餅不但好貯存，還能賣個好價錢，尤其是柿子樹的葉子，一到秋天，紅紅的，才是好看。其實，我知道，她種柿樹的另一個理由，是緣於父親。父親年青時，為了多掙點錢，秋天一到，就和大伯拉着平板車，帶上棉被，到山上的人家收柿子。一晚上，常常要走幾百里山路。山上的人家住的散，不集中，他們要一家一家的上門去收。幾天後，等收購了一車時，又拉着車子，回到縣城，一個個一兩兩的賣出去。從秋天到冬天，有柿子的地方，父親他們都會跑遍，掙了錢才肯回家。父親也是因為在母親家去收柿子才認識的。那時，父親拿不出彩禮，倆個人只好偷偷下山。回家的路上，父親為母親摘了滿滿一兜紅紅的柿葉，說是給她的彩禮。

　　柿樹也果然不負母親的重望。今年春上，樹上開滿了黃白色的小花，滿院飄香，為原本寂然的小院，平添一份生機。過了一個多月，樹上已有了青青的圓圓的小果。每次打電話，母親總會絮叨幾句她珍愛的柿樹。柿樹，對於她，是在成長中的兒女，更是相依為命的伴侶；柿樹有她曾經的幸酸苦辣、更有她青春少女時難忘的回憶。那軟軟的、橙黃的果實是她人生的收穫；那紅紅的、醉眼的葉子是她火焰般的熱情。

　　果子在成熟，葉子漸入紅。母親終究沒能看到那醉人的酡紅，撒手人寰，再也不能相見。

　　如今，那橙黃、橙紅的柿子，早已熟透，等着採摘的人。

　　秋陽依舊每天照進院子里，映得樹上的果子分外的透亮，隨着深秋的來臨，柿葉越發紅的似火。小院也因了柿子樹精神，分外的驕饒。

　　我從鄰家借來一把高梯，支在樹桿上，順着它爬上樹。幾年下來，柿樹已經很高很高，站在樹上，穿過樹隙，向遠望去。我的心為之一顫，遠遠的那處，母親的墳地，清晰地映入我的眼。

　　卻原來，柿樹是母親不變的牽挂，也是母親暖暖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