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俗

　　前不久，我回到家鄉參加朋友的婚禮，聽到了久違的鄉音，體會到了久違的鄉情，感覺好生自然質樸，心中愈發眷戀，於是不想偷着樂，就寫了下來，以饗讀者。

　　接媳婦

　　四月乾的天，下了蠻多天雨，今天出太陽噠。羅噶灣的老少爺們，姑娘婆姨個個臉上都笑開噠花。難怪不得，村子東頭的羅噶大爺今天接幺兒子媳婦喳，呵呵呵呵……

　　哎，你們聽喳，鞭啦炮啦放的蠻熱鬧的！快點看去，新姑娘接回來噠。

　　快點快點，等噠就看不到噠。

　　……

　　蹬蹬蹬蹬，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一窩蜂似的涌到羅噶大爺的房屋兩邊，看的不算稀奇，但歡喜湊個熱鬧。

　　來噠來噠，快看啦，前頭抬轎的是正公佬，打的是正宗燒火佬的招牌，後頭的是叔子，歪燒火佬。他們臉上是用敷火石打的花臉，黝黑的，身上披的是燒火佬的紅綬帶。這倆公佬有個年紀噠的，過花甲噠吧。今天哪個看的出來喳，老幺娶媳婦，公佬爹抬轎，精氣神足着呢！跟在旁邊的是婆婆，背上背個娃，懷裡抱個娃，手裡拿把巴扇，臉上抹的黑戚噠，戴的眼鏡子是定做的，一邊鏡片是光亮的，一邊鏡片是塗黑的。這都是有講究的，公佬今日抬媳婦進門，明日開始當燒火佬噠，當婆婆的呢只管代孫娃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噠，嘿嘿，就是這樣子的喳。

　　現在還是開放噠，轎子做成透亮的，不像過去遮的嚴嚴實實。轎子上坐的新姑娘現在穿的是婚紗，不興搭蓋頭噠。就是抬轎子的人，還是和過去一樣，兒子結婚整公佬。呵呵，你們看啦，這倆公佬一前一後，顫顫悠悠，一笑倆哈哈，兒媳婦坐在轎子里羞羞答答，看的出來一臉的幸福喳。

　　轎子旁邊站滿了村子里和這倆公佬一男一夥的爺們娘們，要是碰到路上坑坑窪窪的，這些爺們娘們便蜂擁着把轎杠往下壓，鬧的滿堂起鬨。這不，剛下過雨的路上，坑窪子里還有積水，這些爺們娘們來勁的很，逼着倆公佬往泥水裡走，倆公佬濺的褲腿上全是泥漿。這還不過癮呢，有倆娘們索性挑起一坨稀泥巴拿起就往公佬臉上抹，公佬臉上顏色更足了，泥水順着往下淌，公佬們不急不惱，還是笑咪噠。

　　公佬爹把轎子抬到門口噠，新郎先生要抱起新姑娘下轎子，紅繡球牽起噠，新人進門噠！啪啦啪啦轟，啪啦啪啦轟…… 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鞭炮聲，鼓樂聲，嬉鬧聲，震耳欲聾，連成一片，響徹整個村莊。

　　堂屋裡亮堂堂的，神桌上的紅燭在歡快的跳躍，像是為一對新人歡呼。新郎先生和新姑娘畢恭畢敬地站在堂下，公佬和婆婆也趕緊洗個清爽穿戴一新高堂就坐。新婚典禮儀式開始了。喊儀式的人潤潤嗓有模有樣地喊起來噠：“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答謝親朋，到此禮成，送入洞房。”

　　啪啦啪啦轟，啪啦啪啦轟…… 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鞭炮聲，鼓樂聲，嬉鬧聲，一陣高過一陣，在羅噶大爺的房屋頂上久久回蕩，回蕩……

　　搶席

　　羅噶的老幺結婚典禮搞完噠，客們也吃噠虧，馬上就要開席噠。支客先生在堂屋裡吆喝：“撤席調縫，請客坐啦!”

　　好傢夥，不需要請啦，擺好的桌凳，不出兩分鐘就坐齊啦。旁邊還有沒有坐到席的，自己找來凳子衝著眼熟的人說：“來，我卡一個，”他自個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又衝著滿桌的人笑噠笑說：“挪一挪，坐一個。”後邊還有跟風的，“那我也來卡一個，嘿嘿。”不好拒絕，都想搶頭髮席。本來是十個人一桌的，現在坐了十二個人噠，很有點擠啦。桌上有人發話噠：“您們哪個不急的就坐下一發。”先坐上來的理所當然，后卡進來的是有理由的。加兩副碗筷，將就着吃吧。

　　支客先生還是蠻過細的，一桌一桌的看，看到這邊人多的便弓着腰來請客走：“我給倆（您）們打個商量，倆（您）們只要等一哈哈，二發席就來噠，倆（您）們呢坐個卡席不好喳。對不起客們，倆（您）們下來兩個好吧。”桌上的客人你望我我看你，都不願走，沒得辦法。最後還是一老太太一老爺爺被請下了桌。支客先生又發了話：“倆（您）們這時還是寬身些噠，那就不套啦，吃好啊喝好。”

　　“菜來，躲順揩油！”傳菜的亮開嗓子吆喝起來。接二連三，菜很快就上齊了。客人先是客氣一番，接着就是下雨打赤腳----各滑各了。客人們都挺會照顧自己的，各取所需，吃的也算樂呵。等着東到老闆挨桌挨桌地斟酒，桌上差不多也風捲殘雲，客人們個個都吃的滿頭大汗。必不可少的又是一番客套。

　　坐在桌上吃的當然忙啦，桌外等的也不閑着，他們早早地就等到了桌上客的後面，桌上火鍋里的火還在燒，加上排隊等席的圍觀，坐着吃的客們不得不加快了速度，有的乾脆就放下碗筷，前客讓后客了。

　　鄉村裡的流水席，吃着，搶着，隨鄉入俗吧，自有一種樂趣在其中。

　　鬧洞房

　　“啪啦啪啦轟，啪啦啪啦轟……”天已煞黑，羅噶大爺家就鞭炮聲震天。不一會兒，就聽到村子里想起了咚咚咚的腳步聲，時不時有人喊着“走啦，鬧洞房去了。”

　　羅噶大爺家剛消停一會兒，這時又熱鬧起來噠，村子里的一男一夥的都來湊個熱鬧，圖個喜慶。不管是客也好東到老闆也好，其實都滿吃虧（累）的，鬧洞房卻是不能少的，而且，無論鬧得多離譜，自噶屋裡人都要笑起臉的，新娘子是萬萬不能生氣的，要不然氣走了鬧洞房的人，新娘子自然就沒的好人緣，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羅。

　　“來，倆（您）們呼（吸）煙，倆們吃糖。”新娘子蹬着好幾寸高的鞋子已累的不行噠，這時還是滿臉是笑的招呼來鬧房的客們。

　　“好呢，好呢，我們一邊呼煙一邊吃糖，那新姑娘就先給我們一人剝顆糖，再給我們一人點一支煙，大伙兒說說腫么樣啊？”胖大叔首先開場。

　　“喔，喔，那敢情好喳！”滿屋子的男男女女隨身附和起鬨，大有唯恐天下不亂之意。

　　新娘子只好放下糖果盤一顆顆地剝，一個個的喂到他們嘴裡，又挨個挨個的點煙，還時不時的有人鬧一惡作劇，新娘子被逗得暈頭轉向，卻還要強裝笑顏。

　　“哎，哎，哎，這糖怎麼一點也不甜，大伙兒是不是覺得要加點作料？”

　　“是是是，是要加點作料，”有人提議立馬就有人附和，“來來來，新娘子和新郎先生都過來，你們二個人一起來吃一顆糖。”

　　“喔，好！”掌聲起鬨聲一片，也有人早早地就遞給了新娘子一顆糖，要新娘子用嘴餵給新郎先生。新郎先生美得不行，新娘子感覺羞得要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新娘子感到很難為情的。

　　“來吧來吧，喔喔耶耶，”新娘子早已羞紅了臉，鬧房的人越是起勁，一邊唱一邊拍手，好不熱鬧。

　　“媳婦，來，沒事的。”新郎先生在一旁打氣，旁邊有人剝好了唐喂到新娘子嘴裡，後邊還有人推波助瀾的，拉的拉媳婦，推的推新郎，兩個人的嘴黏到一起的時候，又是滿屋子人起鬨的時候。

　　這才哪兒到哪兒呀，小意思呢。後面還有更難為情的呢。

　　這不，鬧房的人早已裹好了一個布娃娃塞到了新娘子的手裡，請叫屋子裡每個人。若是叔伯的要叫爺爺，若是嬸娘的要叫奶奶……

　　一會兒，又把公佬請進來跟媳婦擦皮鞋，公佬把媳婦背起來滿屋子跑一圈，完了之後還要媳婦和公佬對唱情歌……

　　鬧房的花樣百出，鬧房的人們樂此不彼，嬉鬧聲衝出門外衝上夜空，化作朵朵祥雲祝福這對新人恩恩愛愛，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