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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影如夢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小景

  旅途輾轉,淼淼翠影依稀在車窗外浮動,這熟悉的場景預示着我又臨近故鄉。曾經和我揮別的、如今又向我招手迎回的依然是那些高高長長的青竹。我不自主的眼帶喜色,心藏暗淚。對於故土的懷念,就像這一遇風就搖搖曳曳的青竹,總能生起太多婀娜多姿的回憶。

  川蜀多山,擋住了過多的凄風苦雨,竹在這裡安然而優雅。或生水邊,或倚怪石,或寧山野,或居鬧市,一年又一年的生長,連成一片又一片,長的奇高,綠的秀美。鬱郁叢生,時而寧靜,時而飄搖,既像胸有涵養的翩翩君子,也像腹有詩書的深閨佳人。

  碧色的流水穿過了碧色的青山,碧色的青竹掩映着碧色的青天,一切都透露着翠綠的希望,一時間我彷彿已置身於那些翠色之中,陽光輕柔的撒過頭頂,我只是一片綠得出神的竹葉而已。碧色中,我看到了夏天正向我走來,像漫步在竹林中一樣,一切來得既新奇又自在。

  當青綠的竹色連成一片海時,那起伏的綠浪就開始在山野間回蕩。綠潮滾滾,青煙遄飛,萬里渺渺,不知其從所興,亦不知其何所止。天上層雲與地上陌土,俱已淹沒在這春潮之中。所有來不及的欣喜與猝不及防的驚嘆,都瞬時消弭在沒有盡頭的翠風裡。清風徐徐,風聲全逝,葉聲幽回,浩浩乎如箏鳴弦轉,一葉一聲,怎不令樂師汗顏、琵琶叫苦。其聲愔愔然,不追相如,不慕陽春,淡淡乎如扶風弱柳,飄飄然似仙侶凌空。

  我欣喜這夏日的臨近,完全依賴於這無邊的翠色和裊裊的碎音。竹葉削減掉了過多的陽光,留給空心的竹桿天生麗質般的冰肌玉骨。我不禁想要避開這一切的繁華,躲到竹林下去,看翠色與野花的鬥豔,聽軟風和碧葉的輕語,以及去尋找那竹林深處一條條細如眉黛的溪流。這是另一種桃源,另一般與世無爭的生活。

  碧綠的竹葉迎來了這一個明媚的日子,讓原本就可愛的夏日變得更加溫潤多情了。那些還奔波在城市硬化路面的人應該是煩躁的吧,那些在辦公室里吹着空調的人應該是貪婪的吧,城市的熱島效應把夏天折騰得變了樣,卻在這裡得到了如花般的綻放。再烈的陽光投射在綠色的葉片上,焦灼一下子沒了蹤影,好一番絕頂聰明的以柔克剛。即便身處驕陽底下,只要能目及那些無邊的翠色,心也自然會變得寧靜,心靜自然涼。

  山勢的起伏形成了獨特的自然風貌,茂林修竹雜然其間,野生的花,叢生的草,都是無比喜歡這樣的夏天。這比那些平原地帶的疊山造石要高明得多,也氣魄得多。山石各有其狀,無所謂丑美,無所謂高低,迎來的自是那些心無雜念的人,拒絕的永遠是那些貪圖便利的人。

  竹通常都生長於交通不便的山野之上,瘠薄和險要是生命的常態,也因此,免受開墾和建築的叨擾。瀟洒一世,不求沃土,不爭風雨,卻形成了另一派千古奇秀的自然風光。當飄忽的雲,再也承受不住自我的重量,灑向那些瘠薄的山川。那些生長於此的竹子,經歷最自然的風雨濯洗,越發一碧千里、萬葉如風了。

  童年的竹影早已在心中曼妙生姿,伴隨着青春的生長,那些不誇張、不矯飾的色彩更加的綠了。接受了那麼多年的風吹和日晒,我們的骨子都堅韌了,而面帶的卻是更加溫潤的表情,這才是真正的成長。每個人都需要這一種成長,宣揚的不再是那些洶湧、高傲,而是由心的冷靜、自持的飽滿。我們曾經都是那些長得拔高、長得瘦弱的小青竹,總想着一步登天,一下子超越前輩。直到經過歲月無數次的洗禮,我們才知道天有多高,才虛心的彎下自己的脖頸。也沒想到,這本是無奈的一彎,卻帶來了更豐茂的枝葉,更悠揚的姿態。

  看着在山水間搖曳的青竹,彷彿看到了理想中的那個我,一樣的清瘦,一樣的淡雅。喜歡那些自然的風吹,自然的雨淋,自然的日晒。在屬於我的土地上,自然地生長,自然地蒼勁,也自然地衰老。人雖是過客,無異於塵土,但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從生到死也是一種逍遙。人生蒼茫,何求富貴通達,逍遙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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