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掀起了沉死的夢

　　我跋山涉水，走過荒蕪的莽原，翻過萬仞的高山，淌過急湍的河流，放棄我所有的一切，我義無反顧的奔走，漫漫長道，寂寞隨這蜿蜒的道路蔓延在我的身旁。我一步一個窩的走向前方。腳板此時以滲出了鮮血斑斑，流向我祖先靈魂居住的地方。——序言

　　1。

　　冬日的黃昏，我尊坐在這方曾經看着我長大的山崗之上。向四周環視着一切，我熟悉的和我不熟悉的景象。寒冷把四周變的死一樣的沉寂。我的目光也越來越凝聚。后目光定格在山腳那座被歷史洗涮的只剩骨架的神廟。此時寒雀咋叫，北風捲起那乾燥的黃土迷失了我的雙眼。

　　2。我用手揉搓飛入我眼裡的沙子，一副昏黃的景象從我視線里慢慢的清晰起來。山腳下的神廟前面，我的祖先匍匐的跪行，他那佝僂的身子向著神像慢慢的蠕動。身後是那龜裂的土地張着一張張嘴向上天。我看的很清楚，他滿頭的白髮如同滿山的荒草，凌亂的讓人心寒。同色臉讓歲月的風刀刻成了道道痕溝，凹下的雙目，黯然的如同這裡的夜晚。他那乾裂泛白的嘴唇念念叨叨的蠕動，說著我聽聽不懂的話語。但我卻清楚的感受到那語言里存着濃濃的悲楚。

　　4。暮色把我驅趕下山崗，下山的路上我聽見了山體的呻吟，活生的撕裂着我的心扉。我用盡我的全力想在這裡休眠的草叢裡尋找我曾經漏在這裡的生命。但一切都茫然，我的嘆息此時也和着山體的呻吟。飄落到我的村莊。

　　5。村莊名字還是家譜里的字樣，只是在也找不到毛石麥草的模樣。躺在村前那片黃色的亂石，記憶里時豆油點燈撐起家裡粗茶淡飯。爺爺在門前趕着瘦的只有皮的老毛驢轉動石磨。石磨吱吱呀呀的轉動，全家人的眼睛充滿了希望。今夜，用手撫摸這些不曾被孩子們認知的石頭。有一種溫度從心裡泛起。爺爺慢慢老去，石磨如今也躺在殘雪裡，身上被孩子們刻畫了凌亂的錯字。

　　6。我想去撫摸村莊的肌膚，小時候總愛趴在她的肌膚上面任性的嬉戲。現在腳下只有冷酷的堅硬。我想掘地三尺，可又怕驚醒她的安睡。我點燃三支香煙，放在地上，算是祭拜，也許時感恩！？

　　7。月亮掙扎着從西方斜斜的掛起，我喜歡月光的味道。我猛吸一口，回到了院里那小桌旁邊。那時我一生都不能忘記的時光。爺爺用黑瓷大腕喝着烈酒，笑着一邊用彎折的竹筷夾着菜，一邊對偎依在祖母懷裡的我講着那些歷史上不曾留下名字的任務的幾何人生。在那時貧乏的年代也許這是最好的享受和回味。

　　8。如今，我遠離了那些歲月，時代也讓家裡的土炕慢慢的變涼，生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土炕在每個夜裡訴說著它所知道的愁與醉啊！可現在又有誰去聆聽呢？

　　9。我繼續在夜裡行走，不知不覺，腦海里想起了夜鶯那歡快的名叫。那是一種令天上星星都亂了心性的名叫。那個童年的夏天，我總愛打開紙窗，聽着藏在柳葉下的黒蟬的彈唱。蟬也順着奶奶小腳踏出的小徑，偷窺屋裡的燭光。

　　10。殘酷的現實，忙碌的心靈，平時把這些都遺忘在所有離家的日子裡，現在把他們拾起，才默然無語，看着他們的荒蕪。心如刀扎。

　　11。我邊走邊想，是回憶？夢回故園？我不曾作答，終於我經受不起夜的引誘，推開門。卧榻睡去。早上醒來，陽光燦爛。母親說昨夜我說了很多夢話。只有我知道，昨夜我掀起了沉死的夢！

　　2008。5。28夜於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