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債

　　世事就是這樣，是註定的就終究要發生。也許，他上輩子真欠了她的情債，非得今生償還。——題記

　　計算機一級考試被掛，伍紇成了班裡唯一的“遇難者”。因為他在作題的時候鬼使神差地關掉了考卷窗口，結果他只考了40分。大一沒考過只有大二補考。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有份情債要他償還。

　　瑩瑩上大三，伍紇和她是在計算機課上認識的。他第一次補考，她卻是第二次了，比他更慘。

　　大自習室里，計算機老師正在講課，人很多，連走廊台階上也擠滿了人。大自習室里有點亂，除了老師對着麥克風講課的聲音，還有很多同學小聲的講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和老師的聲音混雜着。

　　由於人很多，又是自由聽課，所以座位是預先佔的，伍紇殺出重圍擠到走廊中間，右邊一位漂亮女生奇怪地看着他，眼睛里裝滿了憂鬱。但又放射着光芒。伍紇友善地眨着眼睛看過去，她身邊空着一個座位。為什麼別的同學不坐下來呢？他心想，或許這個女生太漂亮，他們不好意思坐下來。

　　伍紇說：“我可以坐在這兒嗎？”他指着她身邊的座位。

　　她臉一紅說：“那你先坐吧，我是給同學占的位子。”

　　他說：“謝謝，等你同學來了，我再走開。”

　　他心想，你那位同學好歹吃巴豆拉肚子，謝天謝地，哈哈，讓她拉到放學吧。旁邊坐着個絕色美女，有心思聽課才怪呢，他看出她也有點緊張，臉上的羞澀還未褪完。紅暈留在兩頰。

　　她說她是第二次補考了，比他更慘，他們都無奈地笑了笑。他看見她的笑容很疲憊很憔悴。更惹人憐愛了，眼睛里閃着欲滴的淚花，他心想，女人真是水做的，動不動喜歡掉眼淚。她仰起頭，閉上雙眼，深深地嘆了口氣，她告訴我她叫孫瑩瑩，他扭過頭看了看她，她烏黑亮麗的長發，粉紅色的毛衣，緊身的牛仔褲，棕色發亮的皮鞋。多麼清純可愛的女孩，不，是仙子，不小心從天上剛剛掉下來的。

　　她一邊翻書一邊和他說話。她很緊張。他確定她根本也沒聽課，雖然話筒聲音很大，但伍紇一個字也沒聽見，她的柔聲細語他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問她是不是給男朋友占的位子，她臉上掠過一絲孤寂，她說她根本沒有男朋友，也從來沒談過戀愛。他不敢看她了，偶爾對視，那是一雙深情的雙眼，含着情，含着畏怯，含着渴望，是一潭碧波。把他倒映進去，盪起輕輕的漣漪。伍紇心想，她已是大三的學生了，考完試就要走了，就讓我靜靜地坐在她身旁吧，只祈求老天讓這節課永遠見講不完。他決定放棄追求她。

　　世事就是這樣，是註定的就終究要發生。也許，他上輩子真欠了她的情債，非得今生償還。

　　第二天她找到他，向他借計算機課本，就這樣，他一下子打開了他設防的愛情大門，愛情的渴求猶如決了堤的江水，一發不可收拾。他決定試着追她了，他幫她找了課本，他們一起去電子閱覽室去做練習，雖然與她只認識兩天，但他喜歡她已到了發瘋的程度，表面上卻裝作毫不在乎她的樣子，拿出一副大哥哥對小妹妹姿態來掩飾。

　　這幾天同學們都拼了命地做練習，她卻回家了，三天沒回來了，伍紇受不了相思的煎熬，撥了她家的電話，莫名其妙地告訴她，很想她，並且告訴她他病了，只是沒告訴她是相思病，其實他真的病了，她走這幾天他天天都在想她，每時每刻都在想，像丟了魂似的。過度相思，精神支持不住，他開始發高燒，給她打電話時他正打吊針，他覺得自己很尷尬，很可笑，認識人家還不到一星期，人家才走了三天，就給人家說那麼肉麻的話，她在電話里只說讓他好好照顧自己，可他還是覺得得不到半點安慰，好像心都漲得裂出了血縫。

　　伍紇正要說什麼，她卻掛斷了電話，他輸着液的左手使勁地揪住心窩，右手拿着聽筒，聽着嘟嘟的聲音，呆了老半天。相思真的很苦，他從來不知道，想一個人能有撕心裂肺的疼，尤其是單相思，他這幾天能老十幾歲，他動了真情，想逃走，已深陷了。也許，她太美了，或者他上輩子真欠了她的情債必須要還，他苦想着。

　　她回來了，他把寫好的情詩塞進她手裡，跑開。

　　他約她晚上在學校門口見面。她來了，她獃獃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滿了深情，可突然間又變的很冰冷的樣子說：“請收回你的情詩。”伍紇覺得她太無情了，呆在那兒，想了千萬遍的話像是被這個奇冷的冬天凍僵了，他的心也跟着凍透了，僵硬冰冷。他平時律師口才，再這個時候卻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我……這幾天……都快瘋了……我愛……我愛……”他又氣又緊張，思維亂成一團，他幾乎失去理智了，腦子裡只知道他愛她愛的發瘋。

　　她斬斷他的話說：“我不適合你。”她的話就像出自法官之口，冰冷，無情。

　　他兩手抓着她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喊：“我愛你，你也愛我，我知道。”聲音回蕩在夜幕里，幽怨凄冷，他不敢面對他的雙眼，趕緊扭過頭鄙夷地說：“你也太可笑了，我剛和你認識不過一星期而已，怎麼會喜歡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吧。”聽到她的話，他完全失去了理智，猛地抱住她，強吻她。她使勁掙脫后，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哭着跑開了，夜色吞沒了她的身影。這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卑賤，而她卻像是侯門千金。心想，我為你瘋狂，你冷若冰霜。他恨死她了，真想和她同歸於盡。

　　只是受着苦痛，

　　苦痛藏在愛中。

　　上帝使人愛人，

　　只是為受苦痛？

　　伍紇一邊哭一邊念着屠格涅夫這首詩，路人見了以為瘋了，不是瘋了，只是心好疼。

　　正當他對她恨之入骨時，她卻自殺了。她留給他一封信，信是她臨死前托她最好的朋友交給伍紇的。

　　鍵鍵：

　　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的心已屬於你，但你來得太遲了。

　　在你吻我之前，我已被別人強吻，甚至我已經被……我已不純潔，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很多次，我試着說服自己，那不是我的錯，忘了它，只當它是一場噩夢，勇敢地活下去。可我每天都從噩夢中驚醒，夢見我又被那幾個惡魔蹂躪折磨到奄奄一息，夢見自己被所有人恥笑。

　　我性格內向，是個十分保守的女孩，我不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我萬念俱灰，心如刀割。本來，我想回家以後就永遠的離開了，但聽到你的電話，我決定再偷偷地看看你，只是最後一眼。

　　我意外地得到你的擁抱，你的吻，我已經很滿足了，總算這一生我也愛過，也被人愛過了。我本不想負約，但到了學校我又控制不了自己。見了你之後，我就想趕緊跑開，怕禁不住留了情，讓你永遠受到傷害。

　　想了很久，我決定離開這個傷心地。除了父母，你是我唯一的留戀，如果你真愛我，有空的時候，請在我墳前吻一下，我就會含笑九泉了，永別了，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

　　孫瑩瑩絕筆

　　2006年4月4日

　　看完這封信，他沒有笑，也沒有哭。只是深深地把頭埋進雙膝里。像冰雕一樣，久久地，久久地，一動也不動。

　　從那以後，他忘了什麼是哭，什麼是笑。只在瑩瑩祭日那天，伏在墳頭上，輕輕地笑，涕流滿面地說：“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瑩瑩，我們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