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父難當

　　張之劍離異以後，就一直過着孤單清苦的日子，他總是幻想着浪漫愛情故事的發生，他固執地認為，前妻的背叛使得他們的家庭分崩離析了，他是無辜的，是應該得到別人的同情的，最終會有一個美麗的天使陪伴他走過一生的。

　　可是善良的願望終究不能成為現實，張之劍感到有一些失望，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早就投入了別人的懷抱，自己為什麼還固執地為已經死去的婚姻憑弔？他悲哀地想，孩子和那個蕩婦生活在一起，是不是會有一個健康的環境？是不是會有一個比較健全的心理？他不願意多想，想了也白想，聽天由命吧。

　　無法排遣的壓抑和孤獨，張之劍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婚姻失敗的打擊，自己在心理上出現了什麼毛病？黑夜如一張孤獨的網無情地籠罩着他，張之劍感覺到寂寞難耐，壓抑得讓他無法呼吸。他決定托朋友幫助介紹一個條件相當的女人。

　　在縣政府辦公室工作的一個好友迅速幫張之劍物色到一個女人，她迅即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張之劍，張之劍感到喜出望外，希望好友儘快安排他和那個女人見面。

　　“很久沒有接觸過女人了，聽說介紹朋友，就迫不及待了？”好友取笑他。

　　“寂寞男人的心你最懂，你就不要給我賣關子了，好事做到底，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恩情的。”張之劍在好友面前無所顧忌。

　　“別說永遠，現在的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說得再好聽，變得比天上的彩虹還要快。我幫你介紹朋友，是看你人並不壞，一個人很凄苦，盡一點朋友的責任而已。這樣吧，晚上你打扮得體面一點，我把她約到情侶咖啡屋來，我只是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具體該怎麼辦？你又不是初戀，不用我教了吧？”好友狡猾的笑聲，讓張之劍不好意思起來，他只能多好友的關心與幫助，一再表示感謝。

　　張之劍挑選了一套筆挺的西服，對着鏡子自戀地欣賞了一番，感覺到足以迷住那個少婦才離家到了好友約定的情侶咖啡屋。

　　“這是我的朋友，張之劍，在文化局上班。”好友向那個女人介紹到，女人穿了一件低胸的衣服，張之劍居高臨下，女人雪白的半個乳房便一覽無餘了，張之劍覺得自己很下流，無法把目光從女人的胸部上移開，他目光仍然停留在女人的乳房上，嘴裡說著認識你很高興的話。

　　“她叫宋菊花，在國資公司上班。”女人揚起俊俏的臉注視着張之劍，張之劍趕快收回猥褻的目光注視着女人的臉，眼裡滑過一絲被當場捉姦那樣的尷尬。

　　相互寒暄以後，好友起身告辭。“別那麼快就走嘛，喝了咖啡再走。”張之劍不好意思地對好友說。

　　“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可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當燈泡，有沒有緣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好友邊說邊離開了座位，向張之劍拋去詭秘的一笑。

　　“這裡氣氛不錯，環境也不錯，難怪有這麼多情侶會選擇這裡。”張之劍有些緊張，沒話找話說，想打破沉悶的氣氛。

　　“你很少到這裡來嗎？”宋菊花優雅地喝着咖啡。

　　“孤身一人，這個地方不適合我來，你經常來這裡嗎？”

　　“嗯，和朋友們一起來，喝咖啡，放鬆壓抑的心情。”宋菊花怕張之劍引起誤會趕忙說：“一般都是和你的好友她們來的。”

　　“學會調節自己，才能心理健康。我冒昧地問一下，你是怎麼離婚的？”張之劍話剛出口就感到後悔了，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唐突：“對不起，也許我觸及你的傷痛了。”

　　“沒有關係，失敗的婚姻往往是兩敗俱傷，不對，受到傷害的還有無辜的孩子。”

　　“哦，孩子多大了？”

　　“8歲。”

　　“男孩嗎？”

　　“是的。”

　　“我先講我的故事吧。”宋菊花顯得落落大方：“我在公司里算得上為數不多的美女，和很多少女一樣，我勾畫過自己的愛情和婚姻，對方不需要帥氣十足，但是要有品位，知道疼愛我，給我一種安全感。我定下的願望很快就實現了，他娶我的時候，信誓旦旦，發誓要和我白頭到老，讓我很受感動。可是他的諾言卻沒有經受住時間的考驗，在我懷孕的時候，他忍受不住寂寞，在外面找女人，過着花天酒地的日子，我的心碎了，但是我想孩子是無辜的，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孩子出世以後，並沒有挽回已經背叛了愛情的婚姻，我們的婚姻名存實亡，女人的虛榮心迫使我在外面強顏歡笑，強裝恩愛夫妻。這是一種心靈和生理上的煎熬，我拒絕和他過性生活，可他每次都對我實施強姦。我本來想給他重歸於好的機會，可是他已經風流成性，在外面沾花惹草，居然染上了性病，我忍無可忍帶著兒子離開了所謂的家庭，徹底和他分手了。”宋菊花講到動情處，眼裡閃着淚花，少婦的哀怨和無奈便寫在了臉上。

　　“我們的經歷有些相似，我們離婚的真正原因是前妻紅杏出牆，關於她和那個男人的事，我只是有些耳聞，但是誰會相信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偷人的事情？那是很傷男人自尊的事情，所以，我寧願信其無。一年冬天，單位派我去送文化下鄉，一去就是一個多月，我回家的時候，沒有給她打招呼，那天我清楚地記得，我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下着大雪，街上的行人很少，我打開家門的時候，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她居然赤裸裸地和那個男人睡在一起，我怒不可遏，痛打這對狗男女，那個男人落荒而逃。我知道，我和她的婚姻就這樣結束了，我和她協議離婚了，孩子由她撫養。”張之劍神情凝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都過去了，曾經的傷痛不要去提了。兒子和我在一起生活，我要找的男人的條件是無條件對我的兒子好，親如骨肉，你做得到嗎？”宋菊花直奔敏感話題。

　　“我能夠做到，但是需要你在我們中間起到一個很好的引導作用，畢竟你的兒子已經能夠獨立思考問題了。”漂亮的女人再次激發了張之劍的審美情趣，為了儘快博得女人的芳心，張之劍想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惜了。

　　“我不希望你這麼快回答我。兒子是我的惟一，我不能沒有他，也不能容忍任何人對他不好。”宋菊花語氣堅定地說：“希望你象對待你的女兒那樣對待我的兒子。”

　　“如果你覺得我也象你的前夫一樣不可靠，我想，我們今天的見面已經沒有必要了。面對第二次婚姻，雙方都有一種比較的心理，和前夫或者前妻比較，這種比較往往又會成為一種極不穩定的因素。尊重對方，就要愛對方的孩子，這也是第二次婚姻長期維繫的基礎。”宋菊花一再強調必須接受她的兒子，而且有明顯不信任的感覺，張之劍感到有些憤怒。

　　“現在討論這些問題還為時過早，今晚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現在最關鍵的是怎樣培養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實話實說吧，我對你的印象很好，希望這種感覺能夠繼續下去。”宋菊花向張之劍拋了一個嫵媚的眼神，眼波含情，張之劍立刻融化在宋菊花溫柔的眼神里了。

　　走出咖啡屋，張之劍望着宋菊花婀娜多姿的背影，心裡感到了一陣溫暖，彷彿整個城市都流淌着愛情。

　　和宋菊花頻頻約會，張之劍感到了生活的樂趣，感受到了被愛情圍裹着的甜蜜，感受到了愛情對於單身男人和單身女人的重要。

　　彼此的好感猶如夏天的莊稼一樣快速瘋長起來，張之劍迫切需要有一個家了，情侶咖啡屋成了他們浪漫溫情的場所。

　　“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當然，你覺得我不是心懷叵測的話，你可以把兒子帶到我家裡來居住。”張之劍試探着徵詢宋菊花的意見。

　　“好吧。”宋菊花沉默了一會兒目光里充滿了期盼：“但願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我相信愛情是一個不滅的神話。”

　　張之劍看懂了宋菊花的眼神，看懂了少婦的情懷。

　　宋菊花帶著兒子住到張之劍家裡來了。“兒子，快叫張叔叔。”宋菊花熱情地對兒子說。

　　雖然兒子見過張之劍幾次，對張之劍沒有什麼反感，可是和母親一道搬到除父親以外的男人的家裡生活，兒子在心裡充滿了抵觸情緒，雖然他無法理解大人們的情感糾葛。兒子的眼裡流露出鄙視和不瞞的神色。

　　張之劍知道孩子的想法，他想自己的女兒在接受前妻現在的老公當她的父親的時候，可能也是這種心態，他沒有責怪兒子的意思，而是滿臉笑容地對兒子說：“你現在還不習慣，時間長了，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兒子依然無動於衷，宋菊花感到一種后怕，為了自己的幸福，不顧兒子的感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兒子一直不接受張之劍怎麼辦？可是看到張之劍一臉真誠的樣子，宋菊花相信，張之劍會成為兒子可以愛戴的後父。

　　張之劍和漂亮的宋菊花同居了，他們暫時不想用一紙婚書來約束自己，但是他們也不想長期這樣做露水夫妻。宋菊花在等，她要等張之劍和兒子在情感上完全能夠溝通，能夠毫無障礙地接納對方。

　　美少婦在懷，張之劍夜夜春宵，總覺得良宵苦短，宋菊花讓他享受到的魚水之歡，他樂不可支。

　　可是婚姻除了做愛，還有更多的內涵。矛盾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為了讓兒子能夠得到父愛，宋菊花要求兒子叫張之劍爸爸，兒子倔強地說：“他怎麼可能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不可能是他！”兒子的態度讓張之劍和宋菊花很傷心，張之劍竭力剋制內心的憤怒，而是和顏悅色地以長輩的姿態對待兒子，希望通過自己的寬容打消兒子的敵視。

　　張之劍讓宋菊花不要急，兒子畢竟上小學了，接受陌生人需要一個過程。宋菊花對張之劍的大度心存感激。

　　張之劍儘力滿足兒子的需求，買衣服，買玩具，希望兒子能夠對他產生好感，宋菊花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一天，兒子哭着回到家裡，宋菊花忙問怎麼回事？兒子說，同學取笑他沒有父親，他就和同學打架了，老師不但沒有批評那個同學，反而說他打人不對。

　　宋菊花氣不打一處來，對兒子說：“你們那個老師真是沒有素質，不問青紅皂白就批評你，我看她是故意欺負人，走，我們找她評理去。”

　　“兒子，堅強一點，這點委屈算什麼？別人說你沒有父親，你就說你爸爸是做什麼的就行了，沒有必要和同學爭吵，甚至打架呀。”張之劍開導兒子，他擔心宋菊花一時衝動，找到學校把事情鬧大了不好，而且宋菊花教育孩子的方式也不對。

　　“拜託，你搞清楚沒有？兒子受欺負了，你還若無其事，你這樣委曲求全還想當他的父親？”宋菊花怒氣沖沖地說。

　　“教育孩子不是要教他爭強好勝，要教他寬容大度。”張之劍說。

　　“好吧，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不知道心痛，我就知道，你說心痛我的孩子都是騙人的鬼話。”宋菊花淚花閃爍。

　　兒子在一旁哭哭啼啼，宋菊花眼淚婆娑，張之劍不知所措。

　　宋菊花最後還是沒有去找老師評理，她和張之劍之間的感情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張之劍總想盡心儘力為她們母子創造一個幸福安寧的生活環境，他冷落了自己的女兒，很少去探望女兒，他有些自責，可是他想如果這樣做能夠博得她們母子的好感，也是值得的。

　　兒子卻很難在他面前展露充滿童真的笑容。他的心涼了。

　　六一兒童節快到了，女兒打電話給張之劍希望能夠給她買一條裙子，因為幼兒園要組織舞蹈大賽。張之劍把這個事情對宋菊花說了。

　　“那是你作為當父親的責任和義務。”宋菊花冷若冰霜地說。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嘛，我準備給女兒和兒子都買衣服，讓她們過一個歡快的兒童節。”

　　“你看着辦吧，”

　　“我不會買衣服，還是需要你陪我們去買呀！”

　　一段時間以來，為了兒子的事情，宋菊花和張之劍的心情都不愉快，張之劍準備給孩子們買禮物，宋菊花覺得這樣也可以改善他和兒子的關係，或許她們會以此為契機，加深感情。

　　宋菊花和張之劍帶着孩子們逛了幾家童裝店，童裝店的老闆很會賺孩子們的錢，童裝的價格都不菲。

　　張之劍盡量為女兒挑便宜的裙子，在花色樣式上盡量滿足女兒的要求，買了一條100元以內的裙子。

　　在給兒子挑選衣服時，兒子指着一套300多的衣服要買，張之劍眉頭一皺，心想自己都還捨不得買這麼貴的衣服。他和老闆討價還價，老闆答應可以少點，但是不會優惠很多。張之劍心情有些鬱悶。

　　宋菊花拉著兒子就走：“不稀罕，我去給你買更貴的。”

　　張之劍忍痛把那套衣服買回去了。宋菊花心裡仍然很不愉快：“你嫌貴，我們母子沒有強迫你買，別以為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就沒有人心痛？告訴你，我掙錢的目的就是要讓我的兒子過得比別人更好。”

　　張之劍心平氣和地對宋菊花說：“我知道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你想不能因為婚姻失敗給兒子的成長帶來陰影，覺得他缺少父愛，所以你處處遷就他，溺愛他，我都理解。可是你想過沒有？父母總是按照自己美好的願望在為孩子設計未來，怕他們吃苦，怕他們經受不了打擊，希望他們一帆風順地成長，可是善良的願望總是被無情的現實擊碎。許多80后獨生子女受到兩代人的寵愛，沒有經歷過一點挫折，很多孩子長大以後，適應社會的能力很差，最後成為父母的心病。你現在就這樣有求必應，孩子會健康成長嗎？”

　　“我以為走出失敗的婚姻，會找到一個愛我、愛我兒子的男人，可是你讓我很失望。我寧願不要婚姻，也不會放棄我的兒子不顧。”宋菊花眼裡充滿了憂傷：“我們分手吧。”

　　張之劍知道，他這段愛情又要結束了，不是因為誰的背叛，而是因為孩子，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得到孩子真正的愛戴，他也無法當好孩子稱職的後父。

　　宋菊花和兒子走了，長長的街道，留下張之劍長長的孤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