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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陌生孕婦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pp958

  一

  米小蕾是我在醫院的走廊里碰到的。

  那天,我去醫院拿體檢的化驗單,看到一個女人佝僂着腰在狂吐,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長發從肩上披下來,細長的身子彎成了一把鐮刀。我把紙巾遞過去,“你沒事吧?”

  女人抬起臉來,一張好看而蒼白的臉,梨花帶雨一樣掛滿了淚水。我的心動了一下,這樣的女人怎麼會一個人在醫院裡?

  米小蕾把眼淚抹了一下,說:“謝謝。”我把她扶起來,說:“你家人呢?他們怎麼沒陪你來?”

  米小蕾居然笑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說:“你是一個人住嗎?”憑她的感覺,我應該是一個人——我穿亞麻色銳步休閑裝,栗色的頭髮,而且手指乾淨,沒有吸過煙的痕迹,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公務員或者白領。

  我說:“我一個人住在西海花園。你呢,你住哪裡?要不,我送你回去?”

  米小蕾搖頭:“不,如果方便,我想去你那裡。”

  我心裡忐忑着,明知帶這樣一個女子回家是危險的,但又抗拒不了這種神秘的誘惑。開門的瞬間,米小蕾倒在我懷裡,似一條剛蘇醒的蛇。

  我倒熱水給她,她把葯掏出來吃了黃黃的一小把。

  “你吃的什麼葯?”

  “保胎的。”

  我嚇了一跳,什麼?她懷孕了?

  “你結婚了?老公在外地?”

  米小蕾抬起頭來,用手撥開額前的散發:“不,沒結婚。”

  “那他呢?”我問的是那個應該負責任的男人。

  “和他老婆去歐洲旅行了。”然後,她說:“有床嗎?我想躺一會兒,可以嗎?”

  我知道自己真的掉進一個麻煩里了,而此時讓她走顯然是不合適的。我明白了這個女人的身份,卻又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保胎要這個孩子?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再說太多的話,因為米小蕾看起來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於是我抱着被子來到客廳,一個人看碟幾乎到天亮,然後早晨起來去早市買了排骨和牛肉,還有十分新鮮的蔬菜。

  當排骨的香味從廚房裡飄出來時,我看到米小蕾倚在門口,長發飄下來,像海藻一樣,赤着腳,光着腿,穿着我的格子襯衣,大大的寬寬的,整個人顯得更瘦更高。

  “謝謝你,”米小蕾嘆息一聲說,“你有女友嗎?”

  我笑了笑:“有過,後來飛去澳大利亞了,所以,想一個人清靜一陣,也還不錯,比如掙了錢去那些小城玩,或者買很多碟來看,有時候,倒很喜歡自己獨處。”然後我問,“你的職業?”

  “你猜。”一夜睡下來,米小蕾的臉色好了很多,她笑時居然有一顆小小的虎牙,這時的樣子像剛出道時的鞏俐。

  “公關?廣告業?或者賣保險?”我猜了幾個,米小蕾一直搖頭。

  “模特。”米小蕾淡淡地說。剎那間我有些呆住了,娛樂界的女子總有些風塵氣,為何這個女子卻是清水芙蓉一般?

  兩個人面對面喝湯,我囑咐她:“你一個人在家要小心,我下班就回來,你想吃什麼打我手機。”

  米小蕾的眼淚一滴滴落到湯里:“為什麼,那個男人的好不及你的一半?”

  我沒有問下去,那是個怎麼樣的男人。他的故事和我無關,我想的是:這個女子,什麼時候應該離開?

  二

  晚上回來的時候,卻看到家裡幾乎是煥然一新了,新的窗帘、檯布是那種精緻的蘇格蘭格子,床罩是新洗了的,餐桌上有新燒的紅燒排骨,還有幾個色香味俱全的小炒,看得讓人口水流出來。

  我開玩笑說:“好像是回到了家一樣。”

  米小蕾盯住我說:“我們可以結婚嗎?等孩子生下來我就會離開你,我不想讓別人說我的孩子是野孩子,請你幫我,我們頂多在一起一年,然後離婚,只是委屈你,算我求你。”

  說著,我的面前多了一個跪着的女子。我伸出手去,只停在半空,然後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人來想和自己結婚?而且只有一年,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扶起米小蕾,然後試探着問:“不如我們去醫院把孩子拿掉,你會有新的開始。”

  米小蕾冷笑着:“那怎麼可以?孩子是我唯一的武器,他拋棄我,說這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我要的是愛情,怎麼會是這種尷尬的結局,所以,我要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去做親子鑒定,我不僅要讓他變成最有名的緋聞男人,還要讓他和那些所有有了私生子的男人一樣,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我看着面前把眉毛擰在一起的米小蕾:“那樣的話,你快樂嗎?不如把孩子做掉吧,開始自己的另一頁,有什麼不好。”

  米小蕾搖頭:“不要勸我了,如果你不同意做我一年的丈夫,我再去找別人,總有人願意和我結婚,哪怕短到只一年。我不能認輸,因為沒了這個孩子,怎麼證明我愛過,怎麼證明是黃寞的孩子?”

  我聽到那個男人的名字嚇了一跳,因為黃寞太有名,名氣大到每天要上娛樂版,只是不知,面前這個女子怎麼會和這個人糾纏得這麼深?

  一個月後,我娶了米小蕾,但我們一個在卧室睡,一個在客廳睡。我下班不再和同事去泡酒吧,而是和所有結婚的男人一樣,提着一兜子菜回家,而家裡總會有暈黃的燈光,在屋裡、在心裡閃閃地亮着,燈下的女子,是一個面似海棠心冷似冰的女子。我們偶爾坐在一起看電視,沒有任何聲音,只有電視中那無聊的對話此起彼伏。

  米小蕾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天也一天天冷起來。我成了公司里典型的模範丈夫,女同事說,找老公就找我這樣的,我笑笑,然後照樣去市場買紅棗、蓮子,書上說,這些東西孕婦吃了是補的。

  有時我們玩那種算命的紙牌,先給我算,紙牌上寫着我今年是命犯桃花的。我開了個玩笑:“米小蕾,你是我犯的桃花吧?”而米小蕾算出的卦讓她吃了一驚,那上面的話是:終於找到真愛你的人。米小蕾抬起頭來:“是你嗎?”

  那是我們第一次談論愛情,不再躲躲閃閃。我已經習慣了家裡有一個女人等着我,開着燈,燈下是溫柔的格子布,布上是熱熱的小炒和煲好的蓮子粥。而米小蕾習慣的是我回家的腳步聲。和黃寞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開車去很遠很遠的賓館,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迹,她多想和黃寞有一個家,在暮色黃昏中等他回家。而黃寞卻說:“米小蕾,你太貪婪了,太貪婪的女人註定是讓男人厭煩的。”其實是黃寞又有了新歡,他甚至認為所有的女人都是水性楊花的,所以,在米小蕾告訴他懷了他的孩子后,他問:“那孩子真的是我的嗎?”米小蕾把一杯水潑在他臉上說:“黃寞,你會為你的這句話付出代價的!”枕邊的甜言蜜語還在耳邊,遇到的卻是沒有退路的尷尬。以米小蕾的性格,她寧可讓自己粉身碎骨,也會要一個說法,就像那個執著的村婦秋菊。

  後來米小蕾對我說,那時候,我一點點溫暖着她,像我這樣散淡的男人,不經意間打動着她,但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我的,我能有一個比她好得多的女孩子來和我共度一生。想到這裡,她便有些許的醋意,然後淚落下來,濕了枕頭,而我過來,遞過紙巾,小心翼翼地問,還在想他?

  那樣的問,似一把刀,更深地割着米小蕾的心。

  三

  春天的時候,米小蕾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長長的睫毛,和米小蕾一樣,頭髮微微地卷着。

  我來醫院的時候,病房裡的人說,看,孩子長得多像她爸爸,我就笑着,心卻疼着,我多希望那孩子真的是自己的,而那床上躺着的婦人便是自己的妻,而不是那個時刻準備拿這個孩子去復仇的人。

  接她們母女出院的時候,我是抱着米小蕾上樓的,而米小蕾的懷裡,是那個嬰兒。上樓的瞬間,我有剎那的飄乎,感覺自己是幸福的,但幸福又如此不真實,甚至還感覺不到懷裡人的溫暖就到了家門口,就像我知道,這個女人和這個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到這小屋裡來過一樣。

  一個月後,當我下班回家,屋子乾淨整潔得像我一個人過的時候一樣,我知道結果來了。米小蕾走了,帶着她的孩子,桌上有條子:有機會我給你打電話,我們去民政局,我去找那個人了,如果有緣,來世我等你。

  我推開窗戶,看見外面的桃花快落盡了,迎面有風吹過來,我的眼淚一滴又一滴地落下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風呢?我來回在屋子裡走着,卧室里還有孩子的奶香味,衛生間的浴池裡有米小蕾長長的頭髮,格子布上有她剩下的一把桃木梳子,而陽台上是她穿過的格子襯衣,在空中飄着。

  沒有了米小蕾的日子,我是一尾心碎的魚,到此時才知,米小蕾已是我的水,縱然那水是冰冰的冷。

  四

  一年之後,家樂福超市,推着小車的我和米小蕾站在離對方十米的地方呆住了。

  如《甜蜜蜜》中那個經典的鏡頭,只不過,不是在一台破舊的黑白電視機前,而是在亂鬨哄的超市裡。播音員正在有聲有色地介紹着打折商品,旁邊有人推着一筐衛生紙擦肩而過,時光如開天闢地、地老天荒一般。

  米小蕾笑笑:“給你愛人買菜嗎?”話是試探性的,因為她真的不知道一年之後我是否還是一個人?

  我也笑:“不,我一個人吃,一個人過,你呢?還好嗎?”

  米小蕾搖頭:“不好,因為再也聽不到一個人上樓的腳步聲。”

  那麼亂的超市裡,兩個人靜靜地擁抱着。有人看我們,然後說有病,兩口子打架跑這兒和好來了。

  米小蕾輕輕地問:“如果我不僅想給孩子找一個父親,還要給自己找一個真正的愛人,我能找到嗎?”

  我指了指自己說:“傻瓜,有一句話叫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是,這個被你拋棄了的男人,你還要撿回來嗎?”

  米小蕾漲紅着臉,急急地說:“我要撿,並且,今生再也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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