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殿的霹靂

　　1.救火巧相認

　　王陽鎮有個古廟村，古廟村有一座觀音廟。觀音廟的廟主名叫馬占幫。馬占幫既不是出家人，也不是經過任命的寺院住持，他的合法身份只有一個，那就是觀音廟的出資人兼管理者。作為一廟之主，馬占幫總是忙得腳不沾地。這不剛打發走一幫外地香客，裡間的電話又響起來了，他拿起話筒一聽，是一個熟香客打來的，他堆着笑剛要客套幾句，不料對方竟嗡嗡地吼了起來：“馬占幫，我叫你給坑啦!什麼龍胎鳳胎，她給俺生了個怪胎。你等着，我這就去找你算賬!”說完那邊就把電話摔了。

　　馬占幫嘬着牙花暗自納悶，突然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尖叫：“不好啦，羅漢殿失火啦!”馬占幫一驚，慌忙竄出房門，抬眼望去，隔着大殿房脊就瞥見羅漢殿那邊濃煙翻滾，烈焰騰空。而且順風刮來的全是刺鼻的焦糊味。馬占幫一跺腳，嘴裡嘿的一聲，便瘋了似地朝羅漢殿奔去。濃煙烈火中，眾香客狂呼亂叫，奪路奔逃。一個慌裡慌張的香客差點把他撞倒。他看見背風處有幾個廟工在來回穿梭潑水救火，但手裡的工具只有水桶和臉盆，潑來潑去無異於杯水車薪，眼看火勢越來越旺，已經很難控制了。馬占幫絕望地嘆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一對青年男女恰好趕到這裡，男青年見眾人救火不得要領，一邊飛奔過來一邊把上衣脫掉，並劈手奪下一桶水將上衣浸透，然後往頭上一圍，扯開嗓子叫道：“斷火道，斷火道!有泡沫滅火器嗎 ”馬占幫心頭一亮，忙跳起來說：“有!”“在哪呢 ”“倉庫里鎖着呢!”“趕快去拿呀!”

　　於是幾個廟工跟着馬占幫飛跑着取來了滅火器，可是滅火器的容量太小了，十幾桶泡沫澆過去，火勢依然沒有遏制住。男青年目光炯炯盯着火路問馬占幫：“這個院子有水龍嗎 ”馬占幫一時沒弄清什麼意思，反問一句：“水龍是個啥 ”“水龍就是用帆布做的平時卷在一起的噴水裝置。”“啊，想起來啦，觀音殿里就有一架!”

　　男青年把水龍從觀音殿扯出來，對準羅漢殿噴洒過去。但由於水壓不夠，水柱夠不到火焰最旺的位置。男青年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用手一指殿牆上立着的一架梯子說：“拿過來立在這兒!”幾個廟工豎起梯子讓男青年攀上去，男青年站到梯子上，水龍的水開始居高臨下，於是噴洒而下的瀑布漸漸壓住了飛騰而上的火龍。

　　等到火焰終於被澆滅，男青年從梯子上蹦下來，馬占幫激動地走過去，雙手抓住男青年的手臂千恩萬謝。但男青年只是抿嘴一樂，朝遠處的女青年招了招手，對馬占幫說：“您先甭謝我。我還有事求着您嘞!”

　　“什麼事儘管說，你滅了這把火，等於救了我的命。不然，這場大火算把我交代啦。”

　　“您還記得遠在東北的一個表姐吧？”男青年鄭重起來。

　　“記得記得。是吉林白城子。”馬占幫拍了拍腦袋說。“您表姐有個兒子叫黑牛對不對 ”

　　“對呀，十來歲的時候我還見過呢。”

　　“表叔，我就是黑牛，這是您侄媳婦。”男青年拉了拉女青年對馬占幫說。

　　“哎呀，是你們啦!你媽呢 他來了嗎 ”馬占幫顯得有些激動。

　　“我媽去年沒的。是癌症。這對銀鐲子您也記得吧。我媽咽氣的時候，留下一個遺願，囑咐我一定把鐲子歸還給表嬸子，說是個念想。”

　　“怎麼不記得 這是你娘遠嫁東北的時候，我娘從手上現擼下來的。一隻刻着龍，一隻刻着鳳。哎呀，一晃多少年啦!你娘這個人就是心細呀，可也不巧得很，你表嬸去城裡串親去啦，得在閨女家住一陣子。”馬占幫接過鐲子仔細端詳。

　　這時，羅漢殿的窗子里扔出一包東西，那包東西冒着煙，落地時散落出來。其中幾張被風吹到黑牛的腳邊。黑牛拿眼一瞧，是貼着女人照片的卷宗一類的東西。馬占幫一看，下意識地蹲下身子去撿，一邊還掩飾地故意把話題岔開。

　　“表叔，我和你侄媳可是慕名來的。你的美名都傳到東北去啦，說你是送子觀音，百求百應呢!”黑牛咬着馬占幫的耳朵說。

　　“別聽那些小道消息。怎麼，你們也為這個來的 ”馬占幫掃了眼侄媳，疑慮消失了一半。

　　“大小醫院都看遍啦，就是懷不上。所以您得幫忙啦!”

　　“住得下嗎 那邊的工作怎麼辦 官差可不自由啊。”馬占幫仍有一絲疑慮。

　　“當兵回來后，我自個開了個超市，有專人料理，住多久也沒問題。”黑牛憨憨地笑着遞上一張名片。

　　“呦，大老闆了嘛。當過什麼兵呀 ”

　　“消防武警，救火的!”黑牛輕描淡寫地一擺手。

　　“難怪難怪……既然這樣，你們先住下。現在我手頭上正有一件要緊的事要處理。等處理完了，我就給你們張羅!”

　　黑牛夫婦謝過表叔，然後按照馬占幫的安排，暫時在廟裡的一處閑房住了下來。

　　2.送子降福音

　　馬占幫所說的要緊事，是下面要提到的白校長的事。要講清楚白校長的事，就不能不從觀音廟的來歷說起。原來馬占幫是土生土長的農民，雖然文化不高，大字不識幾個，但此人天生不安分，干大事，賊大膽，專揀別人連想都不敢想的營生做。說來也是運道好，一來二去，他就真的靠盜賣石油、投機倒把，像吹氣似的發了家。但發家不等於揚名，再說盜賣石油也不是什麼好名聲。於是馬占幫又幹了一件讓鄉親們刮目相看的事。他為了使名聲遠播，投資數萬，在村裡建了一座送子觀音廟。送子觀音廟本是該村的一座古廟，是一座始建於唐代的千年古剎。但說起來是千年古剎，其實只剩了一座廢墟。即使十里八鄉的老人，也沒見過廟的模樣。馬占幫就是憑藉府志里的一點記載，加上捕風捉影的民間傳說，從原廟舊址上平地建起了一座廟宇建築。

　　觀音廟一落成，馬占幫的名字就長了翅膀，十里八鄉的人，不知道鄉長是誰的不在少數，可不知道馬占幫的幾乎沒有。鄉里鄉親不辭遠道來古廟村進香，是沖觀世音來的，也是沖馬善人來的。從此古廟村香火不斷，馬占幫也賺足了積德的香火錢。

　　但好景不長，近一段時間，觀音廟裡相繼出了幾起命案，而且都是在電擊雷劈下，香客死於非命。這一情況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組成專案組到現場勘查。在沸沸揚揚中，有人說這是香客得罪了菩薩所致，也有人說這是雷公顯靈，降凡懲逆，是廟宇靈驗的表現。警方出於慎重，沒有打草驚蛇，只在現場調查了一下，擺了一個內緊外松的架勢，裝作草草收場的樣子，囑咐了一些增加避雷設施的話，就裝上屍體撤離了。

　　很快，命案引起的冷冷清清又被上香的熙來攘往替代了，這使馬占幫一顆提緊的心又稍稍寬釋下來。其實，在某些事情上，馬占幫有的是障眼法，只是有一點他總感到不踏實。那就是觀世音送子降福，最終演繹成了拜佛求嗣下的借腹生子，藉此向信眾驗證了送子觀音的百求百應。可歸根結底這是一個騙局，是他和求子者心照不宣的圈套。所謂心照不宣，就是求子者明知求佛無濟於事，還要裝出感應了觀音的一副虔誠模樣，然後與馬占幫金錢交易。價錢談妥，求子者便回家裝成身懷六甲，用來掩人耳目，心裡則悄悄計算着月份，把肚子一層層墊高，直到借腹生子的人把孩子生下來，由馬占幫神不知鬼不覺地如約送來，她才把腆了十個月的肚子癟下去，裝作臨盆分娩的氣氛故意讓鄰居聽個滿耳，然後擰一把嬰兒，叫他哭出個呱呱墜地的效果。如此，借腹生子的過程便告完畢。

　　可是，傀儡戲再活靈活現，也缺着一口活氣；借腹生子再詭秘，也不免一泄天機。馬占幫怕什麼什麼偏來，求子的主家見了孩子不但不買賬，把臉一翻反要大鬧一場。

　　3.佛事誰來定

　　王陽鎮王陽村小學校長名叫白先進，此人為人本分做事求真，幹了三十年的教育工作，教書育人自得其樂，平生沒有留下什麼遺憾的事。當然這只是工作方面。而在家庭生活上，白先進的冤屈可就多了。妻子是一位農家婦女，大字不識幾個又是包辦婚姻，大半輩子過下來，白先進沒有嘗到多少婚姻的快樂，更有甚者，頭髮花白五十大幾的年紀了，妻子還沒生下過一子一女，這讓白先進總感到在人前矮了半頭。年輕的時候，為了香火大事，夫婦倆燒香拜佛求醫問葯沒少折騰，可是費了那麼大勁兒，總也懷不上孩子，白先進的心也就一天天冷下來。眼看到了這把年紀，生育是沒有指望了。

　　正好這時候，馬占幫建了送子觀音廟，而且暗地裡搞起了借腹生子的買賣，這讓白先進一下子眼前一亮。他決定觀音廟前燒炷香，然後花個萬兒八千的，藉助馬占幫的借腹生子了卻自己的心腹大事。

　　他抱着延續香火的宏願而來，所以一切附加的條件就答應得格外爽快。他進廟燒了一炷高香，抽了一個吉簽，就被馬占幫領進一處僻靜的宅院，在這裡，剛才大殿里的熱鬧景象全被擋在了門外。有一隻通身黑色的狸貓，偎着脖子眯着眼，正在案頭上打呼嚕。他新奇地環視着屋內的陳設，四面牆上，掛滿了嬰兒照片和各式各樣的牌匾與錦旗，不外是某某夫婦感謝觀世音降福，盛讚馬占幫陰德之類的溢美之詞。白先進還想仔細看個究竟，馬占幫輕咳了一聲，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像冊，朝他面前一放，心平氣和地說：“白校長，都在這裡了，你自己選一個吧，富態的、俊俏的、憨厚的、嫻靜的裡邊都有，隨你自己挑!”

　　白先進從上衣口袋取出老花鏡戴上，顫巍巍地一個個端詳，像當年挑對象一樣，臉頰潮紅的，額頭滲着汗，比較來比較去，最後終於定下一個看上去顴骨很高，粗眉大眼的婦女。

　　“就是她嗎 很好。你看看她的身體鑒定，其實健康問題你不用擔心，每個人都是有體檢表的。”馬占幫又從抽屜里翻出一疊醫院體檢單子給白先進看。白先進草草地溜了幾眼，就說：“行，挺好。那接下來呢 ”

　　“你上財務室交錢，押金一萬五。如果生的是男孩，就不退了；如果生的是女孩，回頭退給你七千塊錢。”馬占幫遞給白先進一個印着編號的硬紙片，並指了指財務室的方位。

　　“我只想要個男孩，不要女孩。何況B超也不是照不出來!”白先進很鄭重地說。

　　“我們不負責B超這一項，如果就是打算去做B超，到時候，無論照出沒照出女孩，打算要還是不打算要，我們都概不退錢。這一點咱先說在前面!”白先進見馬占幫冷下臉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白校長，你交了錢，留個電話，下午我就讓女的跟你聯繫。具體什麼時間懷孕，什麼時候生，你們再親自談。”“可我本人不行，懷不了孕的。你還得提供男的!”白先進突然像想起了最關鍵的環節。“那當然，你就是行，我們也不會讓你自己來的。要那樣這些婦女還不告我們 不過男的方面你儘管放心，我們的顧客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男的可以生育，女的生不了，類似這樣的情況，我們就提取男的精子，給顧客選中的婦女進行體外受精；而像你這種情況，我們則在國家精子庫選配精子進行科學受孕，提供精子的人，不是博士也是碩士。不然也不會要你這麼多錢。”白先進聽馬占幫這麼一說，緊張的心釋然下來，臉上顯得很不好意思。

　　白先進交了錢，下午便約了那個女的進行了面談，二人一拍即合，把生育的具體事項也定了下來。

　　4.荒唐作補償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白先進旱地等雨般翹等了十個月，終於等來了企盼已久的時刻。但孩子呱呱落地，帶給他的不是喜悅，卻是希望的瞬間破滅。原來生下來的是一個怪胎。

　　白先進先給馬占幫打了個電話，這就是羅漢殿失火前馬占幫接到的那個電話。放下電話，白先進一跺腳，二話沒說就抱了怪胎去找馬占幫，二人一照面，白先進氣不打一處來，把怪胎朝馬占幫懷裡一塞，兩眼躥着火道：“馬占幫，你開開眼，看你一萬五賣給我個什麼東西 ”馬占幫來不及推開，覷眼一看，猛嚇了一跳：“這這，這是怎麼搞的 ”

　　“你問誰呀 你得問你自個!看了吧，這算個人吧 如果說算個人，咱現在就去法院討說法，如果不承認，那我的損失怎麼辦 ”白先進噴着唾沫星子道。

　　“老白呀，你先別著急。走，到我辦公室，有事咱們好商量。”馬占幫扔也不是抱也不是，原地轉了幾個圈，才定下了心神說道。

　　“到哪兒說都行，反正我不能花錢買個怪物!”白先進毫不示弱地揚了下手。耳房的床上這時有個年輕人，聽見二人進屋翻身坐起。此人正是剛剛安頓下來的黑牛，他穿了一件跨籃背心，肩肘之間露出隆起的肌肉塊。

　　“表叔，咋啦 ”黑牛狐疑地看着馬占幫的臉問。

　　“黑牛，你先出去，我跟這位香客談點事。”馬占幫把怪胎放在黑牛剛才躺過的床上。黑牛心有不甘地帶上門，出去了。

　　“這樣行不行，扣除三千塊錢，其餘的都退給你。這個怪胎我來處理。”馬占幫試探地打量着白先進。

　　“怪事！我什麼也沒得到，憑啥扣除三千塊 按理，不僅錢你要如數退還，在這之外還應賠給我一些補償。因為你收了錢，而我並沒得到我想要的!”白先進說話時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來。

　　“不管怎麼著，人家畢竟懷了十個月。人吃馬喂的總有個成本吧。這扣除的錢就是干這個的。而我一分也不要!”馬占幫也立起眼睛。“我告訴你，一萬五你必須一分不少地退給我，同時要給我補償。不然的話，我就告你個兔崽子!”白先進唾沫星子亂飛。

　　“你告我什麼 我為老百姓送子降福難道違法嗎 ”馬占幫提高了嗓子漲紅了臉。“不要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打着送子觀音的旗號，干借腹生子的勾當，既是買賣人口，又是破壞計劃生育!什麼罪過你難道不明白 ”白先進怒不可遏。突然，屋門哐啷一聲開了。“表叔，你別跟他廢話啦!讓我修理修理他。我看他是存心來找揍的！”黑牛突然破門而入，劈胸揪住白先進的衣領。“黑牛，不要胡來。放了他……那麼，咱們折衷一下，我幫你再生一個，怎麼樣 這樣鬧下去對誰都不好。你撈不着孩子，錢也打了水漂。”馬占幫不陰不陽地笑笑。

　　就這樣，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二人總算達成了協議。白先進放棄退錢的要求，馬占幫則用更優惠的方法幫白先進再懷一個孩子。

　　具體的實施步驟是，馬占幫讓白先進男扮女裝，親臨女香客的浴室，近距離親自挑選中意的借腹女子，叫他滿足一次窺淫癖，然後看上誰就讓誰借腹生子，算是對他懷孕失敗的補償。

　　5.雷公來打劫

　　原來這觀音廟別有一番天地，馬占幫在香客休息廳的裡間，各設了一個男女大浴室，大浴室有面玻璃牆裡外相隔，這面牆從外往裡看一清二楚，從里往外看卻什麼也看不見。而且走過去就是用來休息喝茶的更衣間。馬占幫每次遇上對付不了的顧客，就是在這裡把事情擺平。

　　白先進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這也難怪，作為男人進入女浴室偷窺，對誰來說都是一個強大的刺激。他按照馬占幫的擺布，先進入化妝間，戴上假髮套，描了眉、塗了眼，臉上還撲了一層厚厚的脂粉。當然進屋前還必須換上一套包括乳罩在內的女人的衣服，這樣，白先進穿過化妝間的屏風，直接跨進女浴室的廊廳的時候，還真找到了女人的感覺。

　　他躡手躡腳地挪到那面玻璃幕牆前，一顆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他透過玻璃看進去，那麼多從未見過的女人身體，一絲不掛的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簡直讓他心動神搖目不暇接，一時間猶如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馬占幫躲在屏風后，悄然觀察着白先進的一舉一動。黑暗中他的雙手在摩挲着一件東西。“表叔，這個人瘋啦 怎麼這副打扮 ”不知什麼時候，黑牛來到他身後。馬占幫先是一個激靈，看清來人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說：“別多嘴，這樣的人咱惹不起!”

　　“表叔，你也太遷就他啦。這種人就該打出去!”黑牛憤憤地說。

　　“你知道什麼 佛門凈地，哪能隨便動粗呢。得容人處且容人吧。”馬占幫雖然悻悻然地告誡黑牛，但一顆心卻只在白先進身上。

　　他看見白先進這時好像坦然了些，而且壯着膽一步步蹭到更衣間，坐在一個茶几前，一邊不挪眼珠地盯着光屁股的女人看，一邊居然不慌不忙地品起茶來。但就在這時，馬占幫和黑牛同時看到一個婦女從浴室里幾乎是魚躍而起，三步兩步撲向白先進，白先進毫無防備，被那婦女一把捋去了假髮，那婦女還不罷休，順勢又張開雙手，用力撕扯白先進的前胸，試圖將他的乳罩一起揭穿，白先進拚命護住自己的假乳，邊左右招架，邊起身後退。洗浴的婦女開始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起光着身子湊過來看熱鬧，但一發現白先進原來是男扮女裝，是來佔便宜的，都羞臊地噼里撲通齊刷刷跳進池子里，趕緊掩住身子。

　　馬占幫看到時機成熟，三步兩步拐過屏風，邊跑邊將手中的東西往頭上一套，黑牛稍作遲疑中，沒看清套的什麼東西，但也跟着跑過去。跑着跑着，只聽“咔喇”一聲烈響，黑牛眼瞧得真切，只見一道扯天通地的霹靂電光，洞穿了整座浴室。等那弧光閃過後，滿廳里都瀰漫了硫磺的刺鼻氣味。

　　女人們從短暫的驚悸中清醒過來，紛紛尖叫着跑向更衣室。有幾個天性好奇的女人，拿手遮着私處，圍攏到剛才出現閃光的地方，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當他們透過浴室的霧氣，發現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堆偎在一片焦糊的地上，身上的衣物還冒着煙，也驚嚇得大叫起來。馬占幫這時閃現在門口，一邊喊着，“怎麼啦，怎麼啦 ”，一邊徑直跑過來。女人們聽到馬占幫的聲音，一時壯起膽子，而且忘了羞怯，照舊用手遮掩着，恨不能爭搶上前，最先一個報告剛才的所見所聞。

　　“老闆，我看得真真的，剛才一道霹靂，霹靂下一個雷公!青面獠牙的，就站在那兒。嚇死人啦!”“她說的沒錯，真是雷公!原先只是聽說，今天親眼所見。敢不信嗎 這一道大火球哇，賊亮賊亮地，就在頭頂上過去的!”“您說天沒下雨，哪裡來的雷電呢 ”“哎，這是啥地方 觀音顯靈啦!”女人們七嘴八舌，浴室里亂糟糟一片。

　　“這個人是咋回事 這不是個男的嘛!他怎麼進來的 哎呀，不好，軟的像攤泥啦。快快，你們來幫我一下!”馬占幫煞有介事地大嚷大叫。女人們幫着馬占幫把那人翻轉過來，白先進的肩窩處被擊穿一個洞，鼻孔嘴角耳朵眼都流着血跡。馬占幫摸摸脈搏，白先進早沒了脈息。“這人也許有救，趕快送醫院!”馬占幫其實心裡想的，是把現場破壞掉。

　　“等等!”黑牛一把將馬占幫攔住。“我叫了120救護車。電擊的要害是心臟。”黑牛順勢拉過了白先進的手腕。

　　“你懂什麼 他是我的香客，死馬也得當活馬救!來來，趕快送走!”馬占幫推了黑牛一把。黑牛滾着肌肉的小腕一翻，像鉗子一般攥住馬占幫的手臂。“表叔，你這頭上這麼腥氣，去洗把臉吧!”

　　“不用你管，你打算幹什麼 ”馬占幫用力掙脫。

　　“誰也不準動!我是刑警。”

　　6.真兇現原形

　　馬占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表侄，你想幹什麼 我可是你的表叔呀!”黑牛掏出手銬把馬占幫的手扣上，抿嘴一笑說：“怪我事先沒說明白，馬占幫，也怪你自己沒長眼。看來你對這門表親的了解還真不如我們呢!我不是你的什麼表侄，你表侄目前正在服刑。我是為了執行公務，冒名頂替他一回！”

　　“你、你們憑什麼逮我 我犯了哪家王法 ”馬占幫變得氣急敗壞。

　　黑牛撿起白先進被捋下的假髮，不慌不忙地說：“沒犯王法，我能抓你嗎 再說我們還做了一回親戚。”

　　“我倒要看你有什麼證據。小子，這可是觀音佛地，不能亂來的!”馬占幫色厲內荏地喊着。

　　黑牛把更衣室里的衣物撿了一抱，朝立在原地瞠目結舌的幾個女人一扔說：“穿上衣服!我給你們找那位雷公!”他擰開浴室門旁寫有“小心有電”的一個全封閉金屬門，從裡面拽出兩把十萬伏高壓電極，和一件防電衣。“這就是剛才那道閃電的電源!”馬占幫的頭上滲出汗來，但他仍然虛張聲勢不肯認輸，“電極能變成雷電，我還從沒聽說過!”

　　“是呀，那連天扯地的閃電怎麼說，那咔咔的炸響怎麼說，那大夥親眼所見的雷公又怎麼解釋呢!”有衣物遮體的女人，說話也比剛才有了底氣。

　　“你們看，我開一下這個開關，會出現什麼情形!”黑牛的手指推動了一下金屬盒裡的刀閘，這時整個觀音殿里又重現了剛才電閃雷鳴的一幕。女人們張大了嘴巴，萬般詫異。黑牛解釋道：“這是一種由激光裝置控制的聲電效果，他還可以同時釋放出與聲電相應的氣味，如那濃烈的硫磺味。”

　　“可是這一切都是由誰導演的呢 讓我們來問一位知情人吧!”黑牛不急於揭穿謎底，而是信步走到那位在雷電出現前一刻，跟白先進發生撕捋的婦女，“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您就是與這位死者有生育合同的婦女吧。告訴我們，您為什麼要揭穿這位男扮女裝來浴室偷窺的客戶呢 ”女人怨懟地瞥了馬占幫一眼，毫不遮掩地說：“他告訴我，因為我生了怪胎，這傢伙非要退回定金，不然還要免費再生一個!老闆說，如果我當眾揭穿，令其出醜，就可以免受那份洋罪。誰料，剛撕下假髮，就出現了那一幕。”

　　“以前那幾位被電死的人，想必和白先進如出一轍!馬占幫呀馬占幫，我不明白，你不愁吃不愁穿，為什麼偏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呢 ”黑牛的臉上現出一種複雜的表情，他為白先進等人的死感到痛心，也深為馬占幫的罪孽感到痛心。

　　“簡直是胡扯，那是雷公顯靈，我又不是雷公!什麼電極呀激光的，這些我根本不懂!”馬占幫仍在狡辯。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實話告訴你吧，自從觀音廟發生雷電劈人的事件，我們就盯上你啦。我來你這裡，名義上是你表侄投親而來，實際上我是本地警方為方便偵查專門從東北借調過來的。之前我們認真研究了你的社會關係，抓住了你表姐已死，表侄服刑而你一無所知這個有利條件，使你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暴露了你的真實面目。我在廟裡的這幾日，其實一時一刻都沒閑着，你在廟裡的一行一動都在我的視野之內，因為在你出沒的地方我都安裝了監控探頭。所以，你那一身雷公的行頭，還是自己拿出來吧!

　　“呸，王八犢子!你以為馬占幫是誰 槍子穿堂都不再眨眼的，如果真像你說的，那你就辦我，甭那麼口羅唆!”馬占幫死不認賬地把頭一扭，眼一閉嘴一撇不說話了。

　　“你看看那是什麼 ”黑牛指了指一頭喵喵叫着跑來的狸貓。馬占幫仍然閉着眼不理睬。

　　“也許你自認為神機妙算，誰知正是它道出了天機!”馬占幫忍不住睜眼看去，但見那隻遍身黑花的狸貓，嘴裡叼了一件東西朝他跑來。馬占幫不見則已，一見頓時魂飛魄散，原來黑狸貓嘴裡銜着的正是他作法的雷公面具。

　　“我起初不明白這隻貓的用途，直到雷鳴電閃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女人們這時才注意到，“黑牛”的手裡拎着一條大魚，貓跑過來，是沖他手裡的那條魚來的。貓跑到近前，嘴裡銜着面具，它不捨棄面具，卻急切地一躥老高來夠手裡的魚。

　　“看見了吧，貓的泄密，源於它的貪心。其實人也一樣。因為貪心不足，才最終原形畢露的。我給你們描述一下剛才的情景吧：當馬占幫決定下毒手之前，他這副雷公面具一直放在盛鮮魚的保鮮箱里，而這隻貓是不離他左右的。所以，在他演完雷劈白先進的雙簧后，隨手將面具一扔，貓便拾腥而去，也就等於為他處理了現場。但他不知，他從箱里取走了面具，我緊隨其後也拿走了魚。當那一切在瞬間完成後，貓撲向充滿誘惑的面具，隨後也撲向我投出的魚。這樣，魚讓我看清了貓叼之物，也讓貓泄露了馬占幫的天機!”

　　馬占幫抽了筋似的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