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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蹤一百萬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得得9

  1.一百萬被劫

  柳莉氣喘吁吁地到派出所報案。警察見她滿臉通紅,又急又怒,連問發生了什麼事。柳莉一下子癱坐到椅子上,放聲大哭,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我今天從銀行取了一百萬,被……被人打劫了!”

  一百萬被劫?民警馬上緊張起來,叫她不要激動,把被劫經過詳細說一遍。

  柳莉痛哭流涕,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一百萬中,六十萬是她和丈夫的全部積蓄,另外四十萬是她向做生意的朋友借來的。自己的錢打了水漂,剖骨剜肉地疼,借來的錢又丟了,哪兒還有臉見朋友?借錢之前的信誓旦旦分明成了騙局。一個女警再三勸解,直到有些不耐煩,柳莉才止住哭。她擦擦眼淚,把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柳莉的姐姐患了肝癌,準備做肝移植手術,可姐姐一輩子只守着個魚攤,根本沒攢下幾個錢。這兩年柳莉的老公做生意,存下了幾十萬,她全都取出來,可還不夠,便又向朋友借了幾十萬。想不到,取了錢之後她正要打車離開,突然從街上竄出一個蒙面人,搶過她的包就走。她聲嘶力竭地喊着追了幾十米,人一轉彎就不見了。

  警察問當時現場有沒有人幫她?柳莉嘆了口氣,說當時正是中午,街上人本來就少,更沒人肯幫她。警察又問,她取那麼多的錢為什麼不叫個人跟着?柳莉說丈夫還不知道這件事,他根本不同意把所有的錢都拿來為姐姐治病,況且,這種病,即使花了錢也不見得就能治好。

  做完筆錄,警察記下了柳莉的電話,叫她回家等,有了消息自然會通知她。

  柳莉失魂落魄地從公安局出來,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她坐在公園花壇邊,又忍不住哭了,有人看着她,指指點點。柳莉只好站起身往家走,可回家該怎麼面對老公?老公愛財如命,是笑話里說的那種要錢不要命的類型。一想到老公暴怒,柳莉便感到不寒而慄。

  果然,一聽說柳莉不僅丟了自家的全部積蓄,還借了幾十萬的債,柳莉的老公夏明當即氣紅了眼,一把揪住柳莉的頭髮,又踢又打。柳莉掙扎着,撕咬着老公,兩人在屋子裡滾成一團。半晌,夏明打累了,柳莉也再沒有力氣。夏明站起身,看着一臉血污的柳莉,惡狠狠地吼着:“那錢是你的嗎?那是我辛辛苦苦賺下的!給你姐姐治病?虧你說得出口!你姐姐病了半年,你去過幾趟?說,你是不是把一百萬偷藏起來了?你這惡毒女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是不是安心要和我離婚?好,我就成全你,和你離婚!”說著,夏明飛起一腳,柳莉在地上滾着,撞到了牆上。

  柳莉死魚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腦子裡一片空白,獃獃地看着牆,真想一頭撞死。

  一百萬大白天被劫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迅速在S市傳開。一時間所有去銀行取錢的人都心生不安,尤其是女人,格外加了小心。這件事越傳越離奇,有人說是飛車黨所為,也有人說是黑社會,甚至還有人說,柳莉與人結仇,所以才招來禍端。

  有線人早把這件事報給了記者,記者追蹤而至。柳莉鼻青臉腫,不接受採訪,只說錢是給姐姐治病,別的一概避而不談;記者再問夏明,他冷言冷語,極不耐煩。記者在這邊碰了一鼻子灰,便去醫院找到柳莉的姐姐柳眉。柳眉已經是肝癌晚期,只有肝移植一條路,可一想到昂貴的手術費,想到即使手術也不知道生死,柳眉就寧願死也不願做移植手術了。聽說妹妹為自己治病丟了一百萬,柳眉當即流下淚來。柳眉和柳莉相差14歲,父母去世早,是柳眉一手養大了妹妹。只是,柳莉長大后,姐妹倆為一些事結了怨,柳莉再不願和姐姐來往。這些日子,柳眉一直想見見妹妹,解開兩人的心結,可柳莉卻不願到醫院看她。現在看來,妹妹心裡還是牽挂自己的。

  姐姐說一會兒歇一會兒,對記者說了許多。因為感動,她描述中的妹妹,完全成了臆想中的形象,善良,體貼,有責任心,重感情。記者完整地錄了音,回到報社趕出一篇特稿,大肆渲染柳莉的“一百萬”和“為姐姐籌款治病的情義”。一時間,柳莉幾乎成了“情義無價”的代言人。

  2.劫匪的神秘電話

  不管人們對柳莉如何矚目,她是半點兒也高興不起來,這一百萬快要了她的命。她一個人坐在家裡,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有時候還發瘋,用頭撞牆。借給她錢的朋友來電話罵她,說她是騙子,借錢的時候可沒說要為姐姐治病。柳莉一言不發,等朋友罵夠了,便掛電話。

  這天,柳莉正坐在家裡發獃,電話又響了起來。柳莉憎恨地看着電話閃着燈,不想接聽,可又怕是公安局打來的。鈴聲響過四遍,柳莉無可奈何地拿起聽筒,是個陌生男人,聲音低低地說道:“你聽好,我就是劫了你一百萬的人。”

  柳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男人接著說道,他看了關於柳莉的報道,知道她是用這一百萬給姐姐看病的,所以思忖再三,打算退給她五十萬,這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

  柳莉聽完又驚又喜,語無倫次地答應着,急問在哪兒見面,怎麼聯絡。男人說凌晨兩點鐘,在民心河的第六棵大柳樹下,不見不散。男人又要柳莉答應他三個條件:不許報警;只能一個人去;不能帶任何能照明的東西。他說自己坐過牢,殺過人,不想被別人認出來,如果她不把他的警告當回事,她不僅得不到錢,還會惹來殺身之禍。

  柳莉沉默了幾秒鐘,答應了。

  柳莉真的沒有去報警,她擔心萬一警察抓不到劫匪,自己豈不是雞飛蛋打?這件事,她也沒有告訴夏明。如果真的能拿回五十萬,她想私自瞞下,反正他打過了罵過了,甚至還提出離婚。倘真的離婚,債務他也要背的,這五十萬她還能節省着過下半輩子。

  柳莉吃過晚飯,早早上了床。夏明回家很晚,喝得醉醺醺地,倒頭便睡。柳莉睡不着,索性下床,坐在客廳冥思苦想。為了以防萬一,她把一柄鋒利的水果刀藏進了靴子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柳莉聽着丈夫響起的如雷鼾鳴,心裡湧起一陣陣的厭惡。結婚不久,她就對他厭倦了,他吝嗇、自私、冷酷,在他的眼裡,除了錢,一切都不重要。

  凌晨時分,柳莉穿上一件厚外套,悄悄溜出門,打車來到郊區民心河畔。河邊的風有些涼,荒草沒過膝蓋,正值深秋,河邊一個人影都沒有,最近的居民區也在百米之外,舉目望去,四下里一片荒涼。柳莉有些害怕,風一吹,忍不住哆嗦幾下。

  柳莉在約定好的柳樹下坐下來,眼睛警覺地盯着四周,不時地看看手上的夜光錶。她的心越來越忐忑不安,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草尖的聲音,偶爾河裡魚的跳躍也會讓柳莉打寒戰。

  終於,時針指向了凌晨兩點鐘,柳莉站起身,忐忑不安地向四周察看。突然,一個黑影撲了過來,將她一下子撲倒在草叢中,捂住了她的嘴。柳莉掙扎着,看到來人矇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蒙面人壓在柳莉身上低低的聲音說:“是我,給你送錢來了。你不要出聲,乖乖地聽我的。”

  柳莉驚恐地看着來人,停止了反抗。蒙面人一把拉下柳莉身上的外套,開始用力撕扯她的襯衣。柳莉一把攥住他的手,問:“錢呢?讓我先看看錢。”蒙面人不理會柳莉,瓮聲瓮氣地說:“別急嘛,等我玩夠了自然會給你。”說著,男人的手伸進了柳莉的內衣。

  柳莉一激靈,雙手用力捉住男人的手,說:“不行,你得先讓我看到錢。”蒙面人甩手給了柳莉一巴掌,一手捂住她嘴巴,一手更快地脫她的衣服。柳莉突然明白,來人根本不是來送錢,而是想強暴她。柳莉又急又怒,拚命掙扎。男人的手鐵鉗一般,柳莉根本無法掙脫,突然,她想起了靴子里的水果刀。柳莉喘着粗氣,一隻手和男人強力扭打,腿蜷縮起來,另一隻手一點點夠到靴子,終於,她摸到了水果刀。

  男人正急亂地脫着柳莉的衣服,根本沒注意她的另一隻手已經高高地舉起來。柳莉用盡全身的力氣向男人的後背刺去。

  蒙面人號叫一聲從柳莉身上滾下去。柳莉起身就跑,邊跑邊胡亂地裹着衣服,一直跑到大街上,看到出租車,她拚命地揮手……

  3.藍煙綠翡翠

  柳莉坐出租車直奔公安局。

  公安局值班人員向上級報告了情況,然後召集幹警,帶上已經虛脫般的柳莉,直奔案發現場。順着罪犯留下的血跡,經過大半夜的盤查,在一間出租屋裡,疑犯被抓獲。

  看到眼前齜牙咧嘴的疑犯,柳莉呆住了——這個人她認識,曾經是她家的鄰居,叫孫強。

  審訊沒持續多久,孫強就交代了強姦未遂的事實,但他不承認搶劫了一百萬。他曾因強姦罪入獄七年,兩個月前刑滿釋放。他早就垂涎柳莉的美貌,看報道說她弄丟了一百萬,於是打聽到她家的電話,設計想強暴她,這才有了前面一幕。

  柳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越想越覺得自己愚蠢。真是想錢想瘋了,劫匪怎麼會把五十萬給她送上門來?如果劫匪真的有良心,就不會搶她的一百萬。

  柳莉哭着打電話給丈夫夏明。可夏明聽到她差點兒被人強暴的消息,竟咬牙切齒地說:“活該,還以為你半夜出去尋死了呢!”

  柳莉摔了電話,她想不到夏明如此冷酷,自己怎麼竟跟這樣的人過了4年?難道因為錢,自己連一條狗都不如了嗎?

  中午,柳莉正在床上蒙頭大睡,醫院來了電話。是她姐姐託人打來的,她想見柳莉。

  柳莉坐起來,煩惱不堪。雖然姐妹反目,可柳眉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姐姐。她快要死了,自己怎麼說也該去見上一面。

  柳莉無精打采地來到腫瘤醫院,見柳眉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人整個都變了形。看樣子,她真沒幾天活了。姐姐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柳莉忍不住眼圈紅了。姐夫死得早,姐姐唯一的兒子因為誤傷人命在坐牢,自己又總惹姐姐生氣,想必是這些煩心事才讓姐姐得了肝癌。想到這兒,柳莉不禁又愧又悔。

  柳眉見柳莉哭,反而笑着安慰她:“別哭,我還死不了……唉,你也不和姐姐商量就拿那麼多錢給我治病……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你心裡總算還有我這個姐姐,我死也能瞑目了。”

  柳莉聽着,不敢看姐姐的眼睛。

  這時,柳眉握住她的手,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布包塞給柳莉。柳莉打開布包,大吃了一驚,居然是姐姐家的那塊玉佩!

  她獃獃地看着姐姐。姐姐勉強笑着說:“本來打算賣掉它給自己治病,後來醫生說,即使做了肝移植,存活的可能性也只有兩三成,我乾脆也就不賣了,打算把這塊玉佩留給你。”

  柳莉摩挲着玉佩,淚如雨下。這塊玉佩她早就見過,是姐夫的祖爺爺從皇宮裡得來的,據說是皇上的賞賜。玉佩形如滿月,上端有深藍色青煙,圖案清晰,下端翠綠,顏色逼人,據說玉佩的名字叫“藍煙綠翡翠”。曾有古董商出價五十萬,姐姐沒賣。柳莉結婚後,老公沒有本錢做生意,曾打過玉佩的主意,但柳莉一張口便被姐姐斷然拒絕。柳眉說這玉佩是丈夫的遺物,理所當然要傳給兒子,為此姐妹倆鬧翻了臉。歸根結底,這是姐妹反目的導火索。想不到,姐姐臨終竟還是把玉佩留給了她。

  姐姐握着柳莉的手,說這是她能為妹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囑咐她好好和夏明過日子,不要再像孩子似的任性,胡作非為。

  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麼,柳莉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蹤。可回過幾次頭,也找不到實據。柳莉嘆了口氣,笑自己多疑,一定是那一百萬嚇的,但凡身上有了值錢的東西就以為有人在打她的主意。

  回到家,柳莉小心地把玉佩藏在床底的箱子里,她絕不能讓夏明知道玉佩的事。

  直到深夜,夏明才回到家,獨自喝了會兒悶酒,就上床睡了。柳莉卻翻來覆去睡不着,她總覺得玉佩放在床下不妥。夏明經常在床下翻東找西,萬一被他發現,玉佩自然不保。這麼想着,柳莉赤腳下床,拉出箱子,拎到了陽台的櫃頂上。藉著微弱的燈光,她拿出玉佩,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一星期後,姐姐柳眉去世了。柳莉着實忙亂了好幾天,妥善安葬了姐姐。

  柳莉的心像霜打了一般,唯一的安慰是手裡的玉佩。等和夏明離了婚,她就把它換成錢,然後遠走高飛。想着這些,柳莉心裡又有了些溫暖的感覺。

  夏明終於提出了離婚,柳莉痛快地答應了。家裡已沒有積蓄,夏明的小公司處境艱難,兩人需要分割的只有房產。夏明還算不錯,提出自己償還那四十萬債務,柳莉無債一身輕,凈身出門。

  4.劫犯落網

  柳莉離婚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朱勝軍。

  朱勝軍是夏明夫婦的朋友,他開着家小的物流公司,其實做的是代理人的買賣,交遊甚廣。這天他剛從深圳回來,就接到了柳莉的電話,柳莉想拜託她找一個古董行家,鑒別一件古董玉佩。朱勝軍滿口答應。

  兩人約好了見面地點,柳莉帶着玉佩過來。兩人見面后,柳莉嘆口氣,笑笑說自己離了婚,終於獲得了自由。朱勝軍愣了一下,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柳莉告訴朱勝軍,姐姐留給自己一塊玉佩,曾有古董商給五十萬買這塊玉佩,姐姐都沒賣。這玉佩到底值多少錢,她希望心裡能有個底。

  朱勝軍扔掉手裡的煙頭,說自己的朋友是這方面的行家,絕對不會走眼。

  兩人來到市內一家古董店,朱勝軍的朋友正忙。朱勝軍和柳莉找個角落坐下,閑聊了一會兒,朱勝軍這才說想看看玉佩,柳莉便拿了出來。朱勝軍反覆看着,又起身找朋友,兩人拿着放大鏡仔細觀察,還不停地低聲私語。

  趁這工夫,柳莉隨意地瀏覽着店裡的古董。

  過了十分鐘左右,店老闆拿着玉佩走到柳莉身邊,不露聲色地問:“這玉佩是從哪兒來的?”

  柳莉連忙說:“祖傳的。這可是從皇宮裡出來的,沒準皇上還戴過呢。”

  店老闆突然笑起來,把玉佩還給她:“你被騙了。這壓根就不是古董,翡翠是合成品,經過了高技術加工,看上去像古董,其實根本不值錢。”

  柳莉呆住了,她疑惑地看着店老闆,“你、你說的是真的?”

  “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你的朋友啊!”店老闆看柳莉目瞪口呆,又安慰她,“這雖是假貨,但做工精美,看這上面的藍煙,跟真的一樣,做飾品還是很有品位的。”

  柳莉的心像被重重地砸了一錘。她似乎聽到朱勝軍和老闆寒暄着什麼,但她聽不到,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的古董店。她不相信姐姐給她的家傳寶物會是贗品,於是拉着朱勝軍去了一家又一家古董店,可店主所說與朱勝軍朋友所說並無二致。

  走到大街上,仰頭看看刺目的陽光,柳莉絕望了。

  朱勝軍搖搖頭,嘆了口氣,正要拉柳莉一起去吃飯,突然手機響了。聽了兩句,他神色大變,急急地對柳莉說自己公司出事了,得趕緊回去一趟。

  朱勝軍打車走遠,柳莉像被霜打的茄子,有氣無力地坐在街邊石凳上。她心裡空蕩蕩地,五臟六腑像是全被掏空了。她該怎麼辦?錢沒了,家沒了,連最後的寄託——玉佩也沒了。她覺得自己很可憐,姐姐在臨終前竟用這種方式欺騙了她。

  柳莉回到新租的公寓,人整個都癱軟了。她躺到床上,死死地閉上眼。

  過了不知多久,柳莉的電話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負責她案件的警察。柳莉急忙問什麼事,警察說,搶她一百萬的劫匪被抓獲了。

  柳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像被注射了興奮劑,馬上趕到公安局。一路上,她的心上下翻騰着,似乎看到了花花綠綠的鈔票失而復得。

  柳莉氣喘吁吁地進去,當她看到戴着手銬坐在椅子上的犯罪嫌疑人時,頓時驚呆了——這人她認識,竟然是朱勝軍的弟弟朱勝利!

  朱勝利抬頭看一眼她,馬上低下頭。柳莉緊走幾步,上去就是兩個耳光。警察急忙制止柳莉,把她拉到一邊。

  警察示意柳莉坐下,說:“想不到吧,這個人就是‘劫匪’。可據我們所知,他只是個慣偷,從未參與過搶劫。”

  柳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咬緊了下嘴唇,半天沒說話。

  “據朱勝利交代,他是在賓館偷的錢。你帶着一百萬去賓館幹什麼?恐怕不是真的想替姐姐治病吧?”警察問。

  柳莉低下頭,半天沒說話。的確,她的一百萬根本不是在街上被打劫,而是在賓館私會情人時丟的——她的情人就是朱勝軍。

  朱勝軍因為生意關係和夏明結識。在一次聚會中,柳莉對英俊瀟洒的朱勝軍一見鍾情,而朱勝軍也垂涎她的美貌,又得知柳莉掌握着家裡的財政大權,很快兩人就打得火熱。夏明每天撲在公司,一心只想着賺錢,壓根不知道柳莉已經紅杏出牆。這一百萬,也是朱勝軍花言巧語騙柳莉弄來的。他說想和柳莉一起做筆大生意,有一批電解鋁,是贓物,要一百五十萬現金,可這批電解鋁拿到北方,轉手就能賣兩百多萬,消息是弟弟朱勝利介紹的,絕對可靠。看着朱勝軍拍胸脯作保,當下柳莉就動了心,於是她把全部積蓄取了出來,又找人借了四十萬。當她按照朱勝軍所說,拎着皮箱到了賓館指定的房間,朱勝軍早等在那裡。兩人顛鸞倒鳳纏綿過後,柳莉拿出放進衣櫃的皮箱,可打開一看,一百萬竟不翼而飛!柳莉大驚失色,朱勝軍疑惑地看她,以為她根本沒拿錢來。柳莉賭咒發誓說自己拿了一百萬,並堅持報警。兩人商量許久,朱勝軍勸她編造謊言,否則兩人的姦情豈不敗露?聽了朱勝軍的勸說,柳莉只好依言向公安局謊報了搶劫。

  其實從頭至尾,這全是朱勝軍的圈套。朱勝軍好賭,在深圳輸光了錢,還欠了地下賭場上百萬的賭債。迫於無奈,他打電話給柳莉,想出了做生意騙錢財的伎倆。他定好房間,讓弟弟朱勝利躲進房間的衣櫃,等柳莉進門,他順手把皮箱放進衣櫃中。在兩人上床親熱之時,朱勝利順利地取出錢,然後偷偷打開門溜之大吉。

  只是,令朱勝軍想不到的是,朱勝利後來聚眾賭博被抓,竟供出賓館偷竊之事。就在朱勝軍和柳莉鑒定玉佩之時,朱勝軍接到朋友電話,說弟弟被抓,公安局已經在公司門口布線,他這才倉皇出逃。

  從公安局出來,柳莉心灰意冷。現在,她只想找到朱勝軍,找到這個自己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她要親口問問他,他到底是看中了她的人還是她的錢?

  忽然,柳莉腦子裡像有電光一閃,朱勝軍陪她去古董店的場景出現在她腦海中——玉佩一定也是朱勝軍調了包!姐姐生性善良,柳莉怎麼想都覺得姐姐不會騙她,一定是朱勝軍調了包!“朱勝軍,你這個混蛋,真應該下地獄!”柳莉惡狠狠地罵道。

  5. 最後的謎底

  天黑下來,柳莉蜷縮在自己小屋的床上,一動不動。她一天沒有吃東西,渾身冰冷,甚至連上下牙齒都在碰撞。柳莉想到了從前的家——

  四年前,她剛剛和夏明結婚,那時夏明對她那樣溫柔體貼,掙了錢全交給她,發誓愛她一輩子,那是多麼幸福的日子!可這種幸福並沒有持續多久,她認識了朱勝軍,她迷戀他,發瘋般想和他在一起。朱勝軍沒有錢,她得從夏明那裡拿錢給他花,所以,她不能和夏明離婚,她要攢夠了錢,才能離開夏明,和朱勝軍過上快活日子。想不到,當她有一次和朱勝軍在賓館開房時,碰到了來賓館送魚的姐姐。姐姐把她叫回家,揮手就給她一個耳光,罵她不要臉,罵她賤貨,還威脅要告訴夏明。柳莉氣急了,說以後再不認她這個姐姐。從那天起,姐妹反目,再沒有來往。

  漸漸地,柳莉對夏明越來越冷淡,每次親熱都極不耐煩,嫌他臟,嫌他粗暴,甚至嫌他的口臭。夏明開始發脾氣,喝酒,後來脾氣越來越暴躁,並且限制柳莉的零花錢。柳莉鄙視夏明,嘲笑他吝嗇,可她從未想過,家裡的存摺一直是她拿着。

  柳莉越想越躺不住,她索性下床,換了衣服,出門買了些酒菜,打車直接去找夏明。

  走到原來的家門口,柳莉又猶豫了,夏明會原諒她嗎?自己做了太多對不起他的事,現在還肯收留她嗎?

  柳莉鼓足勇氣上前敲門。她要向夏明懺悔,如果有一絲可能,她想和他復婚。

  夏明打開門,見是柳莉,冷冷地看着她說:“聽說劫匪抓到了,能要回多少錢?五十萬總可以吧?”柳莉低着頭,半晌才低聲說:“可能一分錢都追不回了。”夏明冷笑:“那你還回來幹什麼?”柳莉咬咬牙,舉起手裡的快餐盒:“我……我只想和你一起吃頓飯。”

  夏明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她讓進屋。客廳餐桌上,擺着一碟花生米,一瓶酒。柳莉看到眼前的這些,突然覺得心酸,夏明一直累死累活地經營公司,自己捨不得花一分錢,一下丟掉這些年的全部積蓄,他沒心疼得殺了她已經算對得起她了。

  兩人默默地坐在一起,柳莉給他夾菜,倒酒,不停地低聲懺悔,並提出想復婚。夏明一言不發,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半晌,才長長嘆一口氣,說這事還得考慮。

  柳莉一聽,馬上說:“我明白你的感受,我可以等。只要你不結婚,我願意一直等下去!”

  這頓飯,兩人吃了很長時間。夏明喝得差不多了,柳莉為他鋪床暖被,極盡溫存。她已經一無所有,一定得死死地抓住夏明。

  柳莉在夏明的懷裡睡得很踏實。這一個多月,她第一次睡了一個好覺。還是從前的家,還是從前的老公,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夏明吝嗇了些,脾氣暴躁了些,可從不亂花錢,從不找女人,每天除了家就是公司,這樣的男人難道還不夠好嗎?以前的她真是鬼迷心竅了!

  睡到半夜,柳莉翻身,突然發覺身邊空蕩蕩的。她睜開眼,猛地坐起來——夏明去哪兒了?

  柳莉赤腳下床,打開門,發現書房的燈亮着。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門縫裡,她看到夏明正坐在書桌前抽煙,檯燈壓得低低的,只照到書桌巴掌大一個角。柳莉推開門。夏明聽到門響,慌亂地將桌上的東西包起來要藏,柳莉已經走進來,問他在看什麼。夏明神色慌張,語無倫次地說什麼都沒有。柳莉生疑,見夏明手背到身後,便裝作溫柔的樣子攬過他的肩,卻突然一把拽過了夏明手裡攥的布包。夏明急了,用力撕扯,布包掉到了地上,“叮叮噹噹”一陣響,一枚翡翠玉佩從布包里滑落,頓時摔為幾半。

  柳莉驚呆了!她跪到地上,看着摔爛的玉佩,像被電擊一般——這玉佩才是姐姐的那塊藍煙綠翡翠,想不到竟然是夏明調了包!

  柳莉突然站起身向夏明撲過去,尖叫着:“你還我玉佩!你還我玉佩!這是值五十萬的玉佩啊……”柳莉又抓又咬,夏明忍不過,一把推倒柳莉,上前用腳狠狠踩着玉佩:“讓你搶!讓你搶!現在一切都完了,值一百萬又怎麼樣?”

  柳莉癱坐到地上,雙手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

  柳莉不知道,自從她丟了一百萬,夏明便開始懷疑妻子行為不軌,於是雇了私家偵探跟蹤柳莉。當他得知柳莉從姐姐那兒得到了玉佩,便偷偷觀察她,暗地裡將玉佩調了包。妻子毀掉了兩人所有的積蓄,他拿走她的玉佩問心無愧。

  夜色深沉,只有柳莉嗚咽的哭泣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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