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五頂山

　　“五一”黃金周，蔡敏和老公自駕游，目的地是五頂山。

　　兩人一路來到了五頂山下。五頂山並不是風景名勝，甚至有些偏僻，蔡敏為什麼會來這兒？

　　其實，蔡敏另有心思。她去五頂山，是想趕在日出前到雷母廟上一炷香。蔡敏是婦產科醫生，按理不應迷信，可她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她已經29歲，結婚五年，卻沒有孩子。問題出在她身上，因為宮寒，根本坐不住胎氣，她想懷孕除非奇迹發生。她已經試了兩次試管嬰兒，兩次都失敗。許文輝喜歡孩子，儘管嘴上說沒孩子也一樣過。

　　女友對蔡敏說五頂山上的雷母廟是山民求子的地方，十分靈驗。蔡敏動了心。

　　兩人在山裡轉了整整半天，拿出地圖看了半晌，卻根本不見雷母廟的影子。天色漸晚，兩人只好搭起野營帳篷。

　　看看錶，已經晚上九點鐘，兩人鑽進帳篷休息。可沒過五分鐘，突然，山路上響起一陣馬蹄聲，聲音很急，接着是大車軲轆壓着山路“哐當哐當”地響。蔡敏好奇，這深更半夜，山路上怎麼會有人？她鑽出來，看到馬車走出很遠，卻又停了下來，調頭朝着帳篷的方向過來。

　　蔡敏拉起許文輝，見趕車的是個中年男人，滿頭是汗，車上有三個女人，其中一個是產婦，已經痛得滿臉是汗。中年男人抹一把汗，對許文輝說可不可以用他的車將自己的女人送進醫院？蔡敏上前查看孕婦，發現孕婦羊水已破，有鮮血順着腿流了下來。

　　“產婦要不行了，開車到縣城也得兩三個小時。她禁不住這樣的顛簸。”蔡敏焦急地說。

　　男人急得臉上的汗如黃豆般掉下來。“我是醫生，產婦根本挺不過兩小時。”蔡敏說。

　　趕馬車的男人馬上“撲通”一下跪到她跟前，求她一定要救救自己的妻子。蔡敏心裡猶豫，因為是醫生，只要外出，她總是帶着急救箱，裡面不僅有各種藥品，還有外科手術用的刀具。但是，在這荒山野嶺，萬一孕婦大出血，或者出現令人意料不到的狀況，後果不堪設想。

　　男人哭着捶打着自己的頭，說家裡還有兩歲的女兒，叫蔡敏無論如何也得救救他老婆。蔡敏咬咬牙，再拖一分鐘孕婦就多一分鐘的危險，山民一般身體素質都很好，也許手術不會有意外。蔡敏決定動手為孕婦剖腹產。

　　就在帳篷里，蔡敏讓另外兩個女人協助她，她為女人打了麻藥，馬上實施手術。孩子原來是臍帶繞頸，纏了四圈。這種情況，極為危險，再過兩小時，即使拿出孩子，孩子存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半小時后，孩子被抱了出來。蔡敏為女人消了毒，縫合了傷口。不出蔡敏所料，孕婦身體素質好，雖然失了些血，但並無大礙。只要經心調養，預防傷口感染，應該不會出現問題。

　　第二天，許文輝開車送孕婦回家，蔡敏每天給她查看傷口，換藥，直到四天後拆了藥線。“五一”黃金周，蔡敏終究也沒能去成雷母廟。她覺得這是天意。

　　從五頂山回來，蔡敏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一個月後，她突然收到一個包裹，從五頂山寄來的。蔡敏疑惑地打開，裡面是新鮮的蘆根和野桂花。還有一封信，字寫得歪歪扭扭：

　　蔡醫生：

　　山裡沒啥好東西，采了些藥草寄給你。蘆根泡水，野桂花蒸飯，能滋補身體。

　　山根

　　蔡敏笑了，山根就是那個趕馬車的中年山民。淳樸的山民，還記着這件事。

　　蘆根剪成段，蔡敏每天和茶一起泡着喝。而野桂花天然的香氣很好聞，蒸飯時撒上些，有出乎意料的香味兒。

　　以後，每年春天山根都會寄來新鮮的蘆根和野桂花。大大的一包，蔡敏會喝一年。

　　當第四次試管嬰兒宣告失敗，蔡敏不再想孩子的事，她向丈夫提出了離婚。許文輝沒有答應，說兩個人還不至於為了孩子而分道揚鑣，雖然他喜歡孩子。

　　蔡敏向醫院申請，調到了外科。在婦產科，每次接生對她都是一種折磨，她已經再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一天，蔡敏正在值夜班，剛到下班時間，突然接到門衛室的電話。拿起電話，門衛說門口有人找她。蔡敏看看錶，已經到了交班時間，便吩咐一下護士，出了門。門口，站着一家三口。山根和他老婆，還有一個滿地跑的小男孩。

　　山民囁嚅着，女人也有些靦腆，她舉起手裡的包裹說：“給你帶了些特產。”

　　蔡敏笑了。還別說，那野桂花，她吃了三年竟沒有吃煩，反倒吃上了癮，只有鋪了野桂花蒸的飯吃着才香。而蘆根，她也習慣了那種清苦。

　　接過包裹，蔡敏問他們怎麼來這麼早？山根摸摸頭，說坐的半夜的車，想帶孩子玩半天，下午趕回去。蔡敏點點頭，叫他們等她一會兒。從醫院拿了些常用藥，蔡敏遞給山根。山裡缺醫少葯，這些普通葯在山裡都很珍貴呢。山根謝了又謝，蔡敏拿出兩百塊錢塞進孩子口袋，山根臉漲得通紅堅決不收，蔡敏卻說這幾年吃了他那麼多東西，這是自己一點兒心意，他不收就是嫌少了。山根這才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

　　蔡敏突然看到女人走路一跛一跛的。她追上去，問女人是怎麼回事？山根和女人忙說沒啥。

　　“這傷有多久了？”蔡敏問。

　　“一個月了，長好了。”女人說。

　　“不行，得拍片子，這裡面肯定是有骨折，錯了位，所以才會跛。”蔡敏堅決地說。

　　在蔡敏的堅持下，女人拍了片子，躺到了手術床上。蔡敏親自為她做了手術，並打上了夾板。

　　從手術室出來，女人感激地看着蔡敏，說她年年去五頂山拜廟，所以才會遇到蔡敏這麼好心腸的人。

　　蔡敏搖搖頭，山根外出打工，那些草藥都是女人採的？那蘆根，她拿給老中醫看過，老中醫說這是最上等的蘆根，只有在斷崖上風霜浸潤采足天地靈氣才能生長而成。年年去斷崖采蘆根，女人沒想到過危險？

　　走出醫院，看到山根和孩子，蔡敏說他們可以回家，這只是個小手術，在醫院觀察兩天她就可以回去靜養。說完，蔡敏突然覺得頭有些暈。回到辦公室，蔡敏躺到床上。可剛躺下來，她感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不禁吐了起來。最近幾天胃總是不舒服，蔡敏清理乾淨屋子，到內科請同事檢查一下。

　　同事戴上聽診器聽聽蔡敏，又把把脈，臉色突然變了。蔡敏的心提了起來，難道胃出了大毛病？

　　“你趕緊去做個B超，十有八九是懷孕了。”同事摘下聽診器說。

　　蔡敏驚呆了，她懷孕了？這是真的？

　　做完B超，蔡敏淚流滿面。她真的懷孕了，已經快有兩個月。去山根妻子的病房，女人見蔡敏眼紅紅的，急忙問發生了什麼事？蔡敏笑着說自己懷孕了。

　　女人長舒一口氣，說：“真是謝天謝地，雷母廟顯靈了。”

　　蔡敏疑惑，女人說三年前，山根聽許文輝偶爾流露出十分羨慕他有兩個孩子，他就記住了。他特意叮囑女人，要她每年都去斷崖采最好的蘆根，收最濃郁的野桂花。山裡人說花和根都是幫女人坐胎的。有了這兩樣東西，再去拜雷母廟，一定能求到孩子。她給蔡敏寄了這蘆根和野桂花，又替她去求雷母廟。

　　“這腳，就是去年到雷母廟時摔傷的。”女人靦腆地說。

　　回到家，蔡敏打電話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了丈夫。許文輝高興極了，他問是什麼奇方讓他們有了孩子？蔡敏半晌才說：“我在心裡拜了雷母廟，所以才遇到了山根和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