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戀＊誓言

　　不知何年，也不知是誰隕落的相思淚，跌至了崑崙之巔。

　　哀怨至極的淚水冰封了千里山脈，極目所視，白茫茫的一片，崑崙之巔似伏首的虯龍被這滴銘記山盟海誓的淚水所封印。

　　千古復千古，流年歸流年。有緣人此刻忽現……

　　一雙失色的黯眸，似深秋梧桐上搖曳的枯葉般無光。有氣無力地背負着一把長劍“青霜”，劍若其名，泛着淡淡的幽光，倒映在晶瑩剔透的冰層中。

　　深沉的腳印一直從山腳蜿蜒而上，每一步看似都竭盡了全力攀爬而上。

　　少年裹着的那身白袍幾乎與雪地相融，雙臂似乎懷揣着什麼，僅從正面可以依稀分辨出一張被寒風所凜冽后的煤黑臉，是磐石般堅毅的神情。

　　這一路上風雨兼程，少年繞大河翻秦嶺越荒漠費勁波折幾次幾乎喪命於驚濤之底蒼狼之腹旱海之央，但他卻依舊裹着那身白袍，雙臂交錯似乎懷揣着什麼。

　　少年長嘆一聲，也不知是感慨歷程之艱辛還是什麼宇宙之浩瀚人類之渺小。鳥瞰四周，冰天雪地，絲毫無法察覺到任何生命的跡象，僅有幾隻雪雕在山麓盤旋。他還是無法明白青木大師的指點，只能雙臂交錯似乎懷揣着什麼。

　　於是，他不再多想些什麼，哆哆嗦嗦地從緊裹着的白袍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木匣，然後細細地凝視着木匣上的紋路，不經意間，他的雙眸再次濕潤了，他顫抖着打開了木匣，將內置的點點粉末緩緩揚起拋向比崑崙之巔更高的蒼穹。那是他一生至愛的女子最後的遺物。

　　崑崙之巔是她的心之所向，一直以來，少年都未能帶她來，他認為這比登天還難。但是，她意外的蘧逝震撼了他的靈魂。由是此，他遂下定決心與她在崑崙之巔話訣別。

　　木匣空了，少年的心愿已了結，不過，他不知自己的歸宿究竟該是什麼？糾結時，他猛地將“青霜”插入山巔，一道裂痕徑直從山巔崩開，他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只見一滴晶瑩的淚珠從溝壑中一躍而出化為一顆玓瓅的神玥懸浮在半空，放出令天地失色的光澤。

　　正當少年瞠目結舌之時，一陣低沉聲空谷傳響。這是昆崙山的回復，封印已經解除，它化為一條騰飛的神龍，揚眉吐氣，載着少年就飛向廣袤的星漢直至九霄外的天宮。

　　少年從來沒有見過也沒聽說過世間還有如此美麗的地方，流光溢彩的廣寒宮中傳來一陣陣天籟，無數傾國傾城的仙女都在他面前翩翩起舞，紛紛勸他留下來再喝幾樽蘇摩酒。於是，少年便在這兒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千年輪迴，不過朝夕。

　　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隨着時光的流逝越發顯得空虛無味。少年幡然醒悟。然而回到人間，滄海已桑田，他才痛悔不已。

　　當此時，他眼前一亮，又是那個山麓，神玥閃爍了兩下便消逝了。適才的一幕幕僅是幻夢一場，彈指而過。少年似乎明白了青木大師所言的“情思猶幻夢，塵世等雲煙”。

　　他頓悟后便拾起“青霜”，收回木匣，沿着原路返回起點。

　　當他下山後，崑崙之巔中隱約傳出她的聲音：“既不回頭，誓言何必？”

　　他僅是嘴角一泯，頭也不回，繼續向著該去的地方走着，繼而淡淡地說：“仙戀虛妄，執着為何？”

　　當此時，一道寒風拂過，跨越貪、嗔、痴的有情慾界，超脫生死，攜着少年脫離了一切……

　　——月明臆安

　　寫於２０１４年３月５日～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