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凶公雞和一隻靚鴨的故事

　　即便同樣生為雞鴨，個性的也生出別樣的性格，造出不同的命運，標新立異。我是親眼見過，親身經歷過的。

　　年近七十的母親仍然固執地堅持在老院里養了十幾隻鴨和雞，好為城市生活的女兒們及外孫子女提供鮮活的蛋來吃。鴨蛋好吃，養鴨是頗費功夫的u，不像養雞，丟在地上一把穀子或玉米粒就能養活，還能自己土裡刨食吃。父親每天去撈水藻、浮萍草，母親籌來谷糠或玉米面拌一拌，鴨們吃得高興，生起蛋來也不含糊，令人歡喜，母親小心翼翼的收好攢着，足夠五個女兒拿的。

　　雞鴨老得不生蛋了，白養着浪費糧食可不行。母親不吃自家養的雞鴨，一般是拿來賣掉或送人，或者我們誰家想吃了就捉來殺了吃。

　　我家愛吃雞。我想為Frank 煲雞湯很久了，某日便和母親、姐姐坐在一起閑聊吃哪一隻。母親說留了兩隻公雞，小一些的公雞老實總受老公雞的欺負，天天被啄得有傷，被趕着東跑西顛東跑西顛，肉都沒長多少，拿來煲湯算了，活着也受罪。姐姐卻說老公雞兇悍霸道很久了，應該吃他，讓小公雞過兩年好日子。母親想了想說還是小 公雞吧，適合煲湯。

　　母親為我們收拾雞的時候我看了看，居然是那隻又肥又大的老公雞。原來母親去捉雞的時候，小公雞左躲右閃捉不着 ，老公雞卻根本不躲也不跑，因此被擒了回來殺了。

　　這使得我懂得了一些道理：盲目的兇悍霸道自以為是是危險的。譬如這一隻兇悍的老公雞的命運。（那雞湯很香啊）

　　那一隻漂亮的鴨子頗引人注目，因為養在院子里不能去池塘，別的鴨都灰頭土臉，毛色參差；靚鴨每天就着喂水的瓦池的一汪水耐心的梳洗，左照照又照照，收拾得相當得體。彷彿是從畫上走下來的。（還是一隻鴨子）。吃食，靚鴨也從來不去搶，待鴨兒們都吃完，優雅的吃上幾口就行了。靚鴨卻牢牢記着自己的本分，生蛋毫不耽誤，頗受母親歡喜。母親說靚鴨一天很多時間都在整理羽毛，腳走在鴨糞雞糞的土地上卻很潔凈。母親特意又挖了一個一尺見方的小坑，有時間就為靚鴨倒上一桶水供靚鴨梳洗打扮。靚鴨很知足很開心，那日子彷彿是天堂。其餘的鴨還是臟呼呼的，邋裡邋遢慣了，不去小坑裡梳洗。鴨們也真是的，每天除了吃食、生蛋和呱唧呱唧的聊天，連梳洗也不肯，我十分看不上！彷彿人閑了，連《讀者》或四書五經都不念念，實在沒有追求。鴨和鴨也有不同，我才知道。

　　我鄭重的跟母親說，靚鴨是不能被吃掉的，我們要養她到死。“她美得象一隻野鴨或雁。她應該去天空飛翔。”我常常對母親這樣說。

　　然而童話有時候不是這樣就結束的。

　　靚鴨死了。

　　美女（母親養的一隻可卡犬）趁母親沒注意，一口咬死了靚鴨。美女天天看靚鴨不順眼，可能是因為靚鴨見了他不肯象其他的鴨驚慌失措的跑。靚鴨不怕美女，始終保持優雅。美女容不下靚鴨，終於有一天得逞了。母親很生氣，不但打了美女還懲罰美女兩天不給飯吃。母親把靚鴨埋了，埋在院子的老棗樹底下。從此母親再沒得到、我再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鴨。除非是公園水上的野鴨或雁。

　　靚鴨：我仍然還記得你，你知道嗎？一些人眼中的美麗，另一些卻容不得。當時我也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很讚賞你的生活態度。

　　事物來過了，事物又去了，總要有一些紀念。因此我寫下這篇文章。

　　如果哪一篇文章，你碰巧見到了或者提到了你，勿見怪，請嫣然一笑，因為我很愛你們。

　　2014年3月13日 2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