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任性一次
手機:M版 分類:另類小說 編輯:pp958
就這樣任性一次 標籤:守住第一次
城市的告別
在城市絢麗的霓紅燈下,總有那麼一點東西,讓你覺得不舒服,是燈太刺眼,還是夜太黑了?街道上通常是不會有太多人,因為人們認為晚上出來的人,多半不會懷有什麼好意,人就是這樣——思維如此敏捷的動物。風吹得猛了一些。相對於白天的朗朗晴空,哪怕是突然下起雨來,明天也不會有彩虹。琪漫步在霓紅燈下,不時停下腳步,望望天空,他總是想:我應該去哪兒呢?汽車一輛輛地飛奔,像風一樣,狠狠地拍了他的臉,他不理會,他一直背對着霓紅燈的方向走,不經意地,也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他並不糊塗,只是有點孤單和沉默,他嚮往世界每一個角落,他也認為地球是圓的,繞着走,總能到達目地,只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也從來不想自己會來這裡。這個城市裡,地鐵永遠都忙碌,人們永遠都那樣高節奏地蹦跳着。他也許看不慣了這些,也不再說些什麼,也不再想些什麼。
琪就這樣走着,什麼都沒想,只怕想了,又忍不住想要逃脫。路邊的夜勤人員看這樣一個人在不停地往前走,伸出頭來,不客氣地說:“你要到哪裡去?這麼晚了!”這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不想辜負別人的一番好意,琪也懶洋洋地回答:“不知道,沒想過!”頭也不回地朝前走了。不過要是在以前,琪才懶得搭理。只是不知道今夜有什麼不同,其實他的確沒有想過要去哪裡,只是今天心血來潮,想到了要離開。
夜更加深沉,霓紅燈也更加絢麗了。沒有目的,只是想走走,成為琪從初中到大學的有句俗語了。他一直夢想着流浪到南極,他相信南極的冰川會讓他的心更平靜。只是夢就是夢,恐怕很難變成現實。穿過上面的十字路口,霓紅燈也許真的看不見了。他停下來,在路彎的石塊上坐下來。突然覺得全身放鬆了不少。那盞霓紅燈,那所學校,那個城市終於消失在他的視線里了。夜幕下,什麼也看不見,沒有誰會認識誰、猜疑誰,也聽不見城市無聊的吵鬧聲,也感覺不到汽笛的煩躁,只有清爽的風淺淺的泥土和葉子淡淡的味道,這讓他回想起自己童年的鄉村生活,天天以青山綠水為伴,與蜻蜓蝴蝶為友,小樹成了他的傘,螢火蟲成了他的燈——忽然間,一切都在夢中消失,他輕嘆一聲,心想: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還是就繼續走吧。
秋天的夜就是那麼的不同,沒有月亮,也不可能有星星。琪認清了,這裡也不再上城市。他真的有點抱怨了,城市幹嘛規劃那麼大。他又理解了,人都是這樣,為了追求自己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城市的空氣真的就是那麼好,在琪看來,累了吧,可以休息。他自言自語着。他終於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拋棄的城市和裡面的人,突然覺得心裡暢快了許多,只是有點歉意和不忍,不過他認為他最終還是會離開,只是就是現在而已。這裡並不適合他,經常會擾亂和弄傷他的心,他還是喜歡寧靜,還是喜歡自在的生活,這裡都不應該屬於他。他就想了這些。他謝了這座城市放了他,也謝了他自己終於可以擁有自由了。
過去的過去
如果說得到和佔有是一種幸福的話,那幸福的另一頭就意味着無休止的付出,琪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想過多而無目標的付出,因為他不曾想那種佔有式的幸福。琪走進了屬於他的世界。他矗立在山崗,眺望着光彩奪目的紫色彩霞。他從喧器而迷茫的城市走到鄉村的山。此時,西天的晚霞布滿了天空,是霧藹吧,又讓人感到像薄雲,呈現濃重的紫色。琪對紫色的晚霞感到稀奇,像用毛刷在濡濕的東西上橫掃過一樣,有些濃淡模糊。柔軟的紫色的晚霞孕育着漸進的秋夜,夕陽西下處,現出一抹粉紅。
琪忍不住躺在了草地上,只是草地已經不再那麼綠,那麼充滿生機。誰也無法改變春夏秋冬的更替,琪想,哪怕人擁有再強大的力量,能改變些什麼呢?他有點得意,像一個剛得到老師表揚的孩子,想到這兒,他暗暗地笑了,他從來沒有得到老師的表揚。風也偷偷地跟着他笑,好象他們彼此產生了共鳴。青蛙兄弟現在也應該銷聲匿跡了,可是卻不知怎的,跑出來湊熱鬧——乾糧該吃完了吧。
他終於回到了過去,曾經他就在面前的那所古式的土木屋裡出生。只是這木屋已經不再像琪記憶中的那樣散發出人的氣息。琪怎麼可能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在時間的長河裡流去。今天必會被明天所取代,木屋也不會改變。現在,木屋的存在已變成琪所有的心靈為慰籍。在這裡,琪又陷入了沉思。他記得在自己兩歲時,母親打了他,看得周圍所有人都心疼。只是這個女人——一個可以做他母親的女人再也沒有給過他任何的記憶。只是聽奶奶說過,她在臨走時,問到:“孩子還好嗎?以後誰來照顧他呀?”什麼也沒留下。也許悲哀的東西人們總記憶那麼深刻。只是琪早已不記得她的樣子,只模糊地知道曾經媽媽狠狠地打了他。孩子是最健忘的,琪再也不記得痛了。
經過太多太多以後,再回頭去看,感嘆又再一次代替了悲傷和喜悅,一切在琪的眼裡,都是那麼的鮮明。他相信,會有永恆不變的東西。此時,在他的眼裡唯有時間在流逝。但是,對於一些人來說,時間河流未必只有一條吧。一個人的時間也許會有幾條流向,琪認為,有如河流,時間之河流在人生中,有的地方流得快些,有的地方流得慢些,有的地方停止了,同時把流速相同的時間給所有的人是天,因人而異使時間流速不同的是人。時間對所有的人都同樣流動,而人卻各自處在不同的時間流動中。琪他自己當然也不例外,就像我們的孩子出生時,一眨眼就是一個樣。從一個弱小啼哭的嬰兒變成了今天會鬧、會哭、會笑、會悲哀的有責任的成人,那也許是時間流得快些吧。可是他自己卻認為所以有的時間都固定了未來,而昨天的,早已隨時間流逝的加速而越來越遠,到沒有剩下任何的痕迹。這一切,弄疼了琪的心。他的昨天,他的家,他的童年都要淹沒在那條無窮無盡的河流里嗎?他不甘心,可是他能做什麼呢?他什麼也不能做。淚水模糊了他的眼,也淹沒了他的心。家離他越來越遠,好象就要消失了,什麼都沒有了。應該結束了吧,明天太陽還是要升起。
前方的路
山村裡的小路,總是密密麻麻地交織成一個網,到哪裡的都有。琪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走哪一條,可以套開這裡的一切。他想把痛苦和過去留給時間。何必再自尋煩惱呢。琪迷茫地思索着。這一次,都真的給難住了。也許本不該有的,是留不住的,琪認為。
琪,這一次你該真能忘卻了吧。可是你的天空總好像在下雨,而且你連一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如果心是寂靜的,人是冷漠的,眼睛是默然的,也許你會更加理解,也會更加清醒。也許這樣痛也會痛得更加深刻。他想,川端康成筆下的《蒲公英》,也許只看得見蒲公英裡面的瘋人院和瘋人院里那棵流着淚的老樹吧;也許他是看不見《美麗與悲哀》的,他只能看的是美麗背後的悲哀。他想,川端康成是不會長有他那樣的眼睛的。人的眼睛僅僅長來看現實的東西。總覺得有些多餘。他不知道曾經的選擇是否正確,也許他本來就是沒有選擇的能力。如果沉默和他的筆能換得他心靈的一絲寧靜,他願意永遠都這樣。
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回去了,回到那個城市裡去,回到那座城堡里,書寫人們的童話。他在車上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好像已經無路可退。爸爸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再不回去,他就永遠也回不去了。也許他還是放不下那個稱自己為“小孩”的大人吧。只是他想起來覺得好笑。不僅僅如此,因為他的心也再一次被抽痛了,回想起那一幕幕痛徹心扉的畫面;曾經他認為他是他唯一的依靠,都在一夜之間,拋棄了他。曾經把他從火坑裡救出來的人,他已視他為生命中唯一的親人,又把他推進了冰窖里,讓他的心從此深深地被冰凍起來。想到這些,琪傻傻地笑,盡量往好些想吧。曾經,為了不讓自己上課遲到,琪第一次感覺到爸爸的車開得這麼快,這麼的穩。他好感動,他在心裡想,他會一輩子愛爸爸,沒有人可以代替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他還想起,爸爸去廣州了,可是每年過年的前後,他都會坐在爸爸經過的那條馬路旁邊,天天等着他回來過年,並不是因為禮物,他是真的想爸爸了。可是等來的,卻是一次次的欺騙與背叛。也許正是愛得越深,才傷得越痛,傷口才難以癒合。即使這麼多年來,經歷了那麼多,他依然還是與父親保持着距離,永遠也無法消失的,他習慣了保持這種距離,至少這樣,他會少受點傷,他忘不了那種遍體鱗傷的痛。他不想恨任何人,包括那個奪走父親的女人,那個處處以他為敵的女人。他覺得,恨別人也不會讓自己更快樂。不如大家都快樂一點。他想起他的爺爺曾經對他說過的:“你是個快樂聰明的小孩。”可是他現在覺得,他是應該是小孩,但他並不快樂,也不聰明。
固執的老頭
琪小時候經常管自己的爺爺叫固執的老頭,因為奶奶也是這樣叫的。爸爸、姑姑在背地裡也是這樣叫的。琪從來不知道這種叫法是什麼意思,只是喜歡賴在爺爺懷裡,撥開他的鬍子,笑嘻嘻地叫“固執的老頭”。只是爺爺從不生氣,而是輕輕地拍他的小腦袋。琪現在認為,也許爺爺早就習慣了自己這種親呢的叫法吧。只是突然見,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清晰;這固執的老頭,在一夜之間,居然會全身癱瘓,神志不清。可是,在他生命最後之際,卻清醒地告訴眾人,想見他的兒子最後一面。可是,這最後的心愿還是未能實現,只有帶着遺憾靜靜地長埋於地。這也成為琪心中永遠也走進父親的原因之一。當他一個人戴着孝布向親友行禮時,他的心整個沉如了大海。那時,他才十一歲,既要承受失去親人的痛,又要面對所有親友對自己父親的指責,更要承擔整個葬禮之中的一切壓力,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做人是如此的累,因為他在幫父親承擔自己的責任和孝心,也在替父親贖罪。只是,葬禮結束之後,整整病了一個星期,只是別人都誇他是個堅強的孩子。居然一滴淚都不流。只是說知道,在夜深人靜,在爺爺的遺體和靈前,他的眼淚早已流進肚子和心裡,而且是帶着血的眼淚。他告訴自己要堅強,可是他還是病倒了。也許心力憔悴是如此簡單。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固執的老頭:“你是個快樂、聰明的小孩。”琪也許是被同化,他是做不到這個的,因為他將來也是一個固執的老頭,不同的只是現在他只是個任性的孩子。琪是永遠也不可能忘了爺爺,即使十年都過去了,這個老頭個給了他太多的愛,太多的過去,也許時間在這裡流得太慢了吧。要不然,那麼健忘的琪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彷彿就發生在昨天,琪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想這些的,可是,他還是記起了。他痛過無數次,傷過無數次,可是他太多記不得了。可是這一次卻在他的記憶里揮之不去。也許是痛得太深刻了吧。十一歲的小孩帶着這種痛活到現在,他從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最親最愛最信任的奶奶。至於父親,他從沒打算要向他說什麼,因為他覺得沒必要。琪經常在想,等自己老了,也會像爺爺那樣,被孩子們稱做“固執的老頭”嗎?他是爺爺養大的孩子,應該會是這樣吧,這樣,心裡覺得有些自豪和安慰。將固執進行到底吧。
想着,想着,他從座位上猛地站起來,提起行李,跳下了車,只聽見火車緩緩地離開,不奔向遠方。琪望着遠離的火車,想起了那座遙遠的城市,和那個人,輕輕地揮了揮手,再見吧,請原諒我。隨着,他寄了封信給他的父親,只是信上只有一句話:你不是說過嗎,我還是個任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