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

　　小切爾西遇害

　　1992年11月的俄亥俄州坎頓市，瀰漫著一股蕭索肅殺之氣。晚上7點鐘左右，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街上行人寥寥，偶爾出現在街上的路人也是行色匆匆。小切爾西躺在床上，臉上掛着淚痕，已經睡著了。今天是切爾西的生日，媽媽答應過她，今天會給她一個驚喜。自從爸爸媽媽離婚後，切爾西就再沒有看到過媽媽的笑臉，當然也就遠離了媽媽的溫情。今天，媽媽居然難得地抱了抱切爾西，並且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叫她放學早點回家，這個難得的擁抱讓切爾西足足高興了一天。可是，當她興沖沖地回到家后，卻發現媽媽不在家。她失望極了，爬上床，哭了起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睡夢中的小切爾西輕輕翻了個身，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正在這時，切爾西房間的門輕輕地開了，一個身影如鬼魅般閃了進來，逼近切爾西床頭……

　　晚上7點45分，坎頓市警察局，一聲緊一聲的電話。接線員碧麗絲小姐迅速接起電話：“您好，這裡是911。”

　　“快，快叫救護車來！我女兒，我女兒被東西纏住了脖子，我剛發現她，我想她可能……”電話另一邊，一個中年婦女情緒異常激動。

　　“她還有呼吸嗎？夫人，她還有呼吸嗎？”

　　“沒有，她好像……”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好的，她多大了？”碧麗絲小姐接過話來。

　　“她6歲，不，馬上就7歲了……”

　　“好的，將近7歲，呼吸問題。”碧麗絲小姐飛快地記錄著，“地點呢？您家的地址？”

　　“富蘭克林大街47號。”

　　“您怎麼稱呼？夫人。”

　　“琳達。”

　　“您女兒呢？”

　　“切爾西，我的切爾西……”電話那邊的琳達女士終於遏制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碧麗絲小姐不得不在電話里安撫她，同時派出救援人員趕往她的家裡。當救援人員趕到的時候，切爾西已經被她的母親抱出卧室，拖進了客廳裡面。急救人員雖然竭盡全力，但一切為時已晚。晚上10點13分，切爾西停止了呼吸。她的母親悲痛欲絕，昏了過去。救援人員不得不為她注射了鎮定劑。

　　由於切爾西屬於非自然死亡，她的屍體很快被送往法醫實驗室進行檢驗。第二天，警方派出專人，向死者的母親、報案人琳達女士詳細了解事情的經過。同時，對事發第一現場——切爾西的房間——進行了調查。此時的琳達儘管還沒有從失去女兒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但她已經可以勉強講話了。她向警方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昨天是切爾西的生日，琳達一天都很高興。琳達答應會給女兒一個驚喜。下午5點鐘左右，她離開家去火車站接切爾西的爸爸，他說好了要過來陪女兒過生日的。這件事她一直對切爾西保密，這也就是她對切爾西所說的驚喜，畢竟切爾西很多年沒見到爸爸了。可是，車上的人都走光了，她還沒看到切爾西的爸爸。她很失望。她突然想，也許切爾西的爸爸自己到家了。於是，她趕緊到離家兩個街區的羅絲太太的蛋糕房取了切爾西的生日蛋糕，然後返回家中。可是，家裡黑洞洞的，喊了切爾西幾聲都沒有應答，琳達以為她睡著了，就去房間叫她，結果卻發現切爾西被一根彈力帶吊在了雙層床上。講完這些，琳達又昏厥了過去。

　　在實驗室里，法醫沃納博士對切爾西的屍體進行了檢驗。

　　誰是兇手？

　　里克·波莫爾斯基警官趕到了法醫沃納博士的實驗室。他現在急需看一下對死者的鑒定結果，然後對這起案件做一個定性。沃納博士這時已經開出了屍檢報告，死者死因一欄明確寫着：他殺。對此，沃納博士進行了解釋。“一般來說，人如果要自殺的話，繩套會在死者自身重力作用下越拉越緊，最後，繩套的結必然會落在死者的後腦勺上面，也就是說，死者的頸部和後腦勺都會留下繩印，而且，頸部的繩印是傾斜向上的。但是，如果死者是被另一個人從身後用繩子套住脖子的話，繩套結就會和繩套處於同一水平位置。這樣，死者後腦勺必然不會留下繩子結勒過的痕迹，這種勒痕會下移到后脖頸位置，並且，死者前頸上的印記將與后脖頸的印記保持同一水平位置。現在，死者切爾西脖子上的勒痕明顯是呈水平狀的，因此完全可以斷定，死者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

　　那麼，兇手會是誰呢？他為什麼要對這個小女孩下毒手？他是怎麼進入切爾西的房間，又是怎樣離開的呢？從案發現場看，切爾西的房間並沒有外力侵入的跡象。那麼，兇手會不會是熟人？

　　里克·波莫爾斯基警官覺得有必要再次向琳達女士了解信息。聽完里克·波莫爾斯基警官對女兒死因的分析，琳達情緒再次失控。她淚流滿面地說：“我就知道切爾西不會自殺，她那麼小，怎麼會自殺呢？”

　　“也許夫人您得罪了誰呢？請仔細想一想。”

　　“默克多，我就知道是他！”

　　“默克多是誰？”

　　“切爾西的爸爸。”

　　“夫人您怎麼會這麼說呢？”

　　“默克多一直在跟我爭切爾西的監護權，他說過要把切爾西從我身邊帶走的，沒想到是這樣把她帶走。那天他肯定偷偷跑來把切爾西殺死後又逃走了！”

　　琳達的說法儘管有點情緒化，不過也不失為一條線索。警方根據她所提供的聯繫方式，對目前在傑克遜縣工作的默克多進行了調查。調查結果顯示，事發當天，默克多根本沒有離開過傑克遜縣，他公司的所有人都可以證明；他的一位客戶也可以證明，因為當天晚上7點鐘左右他們還一起去庫房驗了貨，驗貨單上還有默克多本人的簽名。他不可能分身出去實施謀殺。他確實說過要過去看女兒，但一想到前妻的糾纏，他就打了退堂鼓，沒想到再也見不到女兒了。

　　線索再次中斷，警方不得不再次找琳達談話，希望她再仔細想想。這時，琳達卻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了鄰居勞拉太太。說勞拉太太跟她一直不和，不久前雙方還曾經因一件小事大打出手。警方接着對勞拉太太進行了調查，然而，勞拉太太不僅向警方提供了切實可靠的不在場證明，還向警方提供了一些重要的線索。她現在的確很討厭琳達，因為她多次目睹過琳達虐待切爾西。她曾前去阻止，結果發生爭執。之後，琳達家她再也沒去過。勞拉太太還告訴警方，她和琳達是十幾年的鄰居，原來關係還不錯。琳達一直住在這棟她父親留下的房產內。勞拉太太看着她結婚生子，又看着她離婚。她一直認為琳達是一個柔弱可憐的女人，無依無靠，還要一個人帶孩子，因此她還時不時過去幫忙，直到這兩年，她才突然發現琳達性情大變，變得神經質、自憐、易怒，最重要的是，她變得善於說謊。她懷疑琳達就是謀害切爾西的兇手。

　　孟喬森綜合征

　　勞拉太太的話讓警方不得不重新將懷疑的目光轉向琳達。死者脖頸上水平的勒痕，沒有任何外力入侵的案發現場，法醫的鑒定結果，鄰居和前夫的評價……所有這些讓警方不得不懷疑，那天晚上的一切是琳達精心安排好的騙局。不過，光憑這些懷疑還不能將琳達推向被告席，警方決定對琳達展開深入的調查。

　　按照琳達女士的說法，她下午5點鐘左右離家，7點半左右到家，女兒已經死了。現在，警方需要做的就是找出她不在場的證明。為此，警方特意走訪了開蛋糕房的羅絲太太。羅絲太太告訴警方，琳達那天晚上的確來過她的蛋糕房，不過顯得很悲傷。她是晚上6點半左右離開的。按照蛋糕房到琳達家的距離估算，一般步速半個小時就可以到家。為了嚴格求證，警方特意做了幾次實驗，找了幾名婦女，按琳達所說的路徑，以一般步速從羅絲太太的蛋糕房走到琳達家。實驗結果準確驗證了警方的判斷，這就意味着琳達那天晚上最晚7點10分就已經到家。在報案前的35分鐘內，她究竟做了什麼？琳達的悲痛欲絕難道只是在演戲？真是她殺死了女兒，並製造了意外事故的假象？更重要的是，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一個母親親手殺害自己的女兒？為了尋找答案，警方走訪了坎頓市多家醫療機構，找到了琳達的病歷，結果發現她患有孟喬森綜合征。孟喬森綜合征患者的主要表現就是在自己身上做一些事情，以引起別人的注意。比如，她會說身體不舒服，這時候其他人就會照顧她，她由此獲得了某種程度的安慰感。另外，有些患者還通過對其他人做某些事來吸引注意力。

　　警方懷疑，琳達殺害自己的孩子只是為了得到別人的注意、同情和安慰。於是，警方加大了對琳達的訊問力度。在所有事實和證據面前，琳達終於交代了殺害自己女兒的經過。

　　那天，她本來想借切爾西的生日緩和一下和前夫的關係，與前夫復婚。可是他居然沒有來。在一個小時左右的漫長等待中，她的哀傷與憤懣一點點積累着。到家之後，看着熟睡的女兒，想到自己這些年一個人辛苦撫養孩子的艱辛，想到當年默克多對自己的迷戀和後來的絕情，積壓多年的憤懣不由地爆發出來。他不是無視她的存在嗎？他不是發誓再也不回頭了嗎？他不是把女兒當成他的心肝寶貝，一直在跟她爭監護權嗎？現在，她就要毀掉他的心肝寶貝。於是，她用綁在床頭的繩子緊緊勒住了女兒的脖子，直到女兒不再掙扎為止。

　　過後，她又清醒過來，想着女兒是她與前夫情感的紐帶，她不能讓女兒死。於是，她趕緊撥打了救援電話。當女兒被確定死亡后，她希望警方相信，這是一個意外，並幻想着默克多會過來安慰她。她沒想到最後自己會成為嫌疑對象。為了開脫自己，誤導警方，她索性又編造了前夫和鄰居太太殺人的故事，沒想到，卻更多地暴露了自己。

　　為了博得前夫的注意、他人的關心，琳達親手勒死了自己的剛年滿7歲的女兒，自己也背上了謀殺的罪名。而前夫的心也隨着女兒的離去永遠離她而去。如果不是醫生證明她患有精神疾病，她將會在鐵窗中度過後半生。負責調查這起案件的里克·波莫爾斯基警官由衷地祝願，琳達能夠正常地走完自己的餘生。（摘自《命案直擊》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