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肉救人

　　魯師傅賣肉多年，練就了一手一刀準的絕招，顧客只要報上需要的斤兩，他咔嚓一刀下去，再往秤上一扔，總是絲毫不差，令人叫絕，於是人們送他外號“一刀准”。因為魯師傅忠厚誠實，大家信得過，老客戶往往不等過秤，等他一刀砍下，提起肉就走。

　　這一天，肉案前來了位戴墨鏡的瘦男人，他從摩托車上下來，大大咧咧地對魯師傅喊道：“給我切一斤七兩五錢的肥肉。”一般買肉的哪會把幾錢也算上，一聽就是故意刁難魯師傅的。魯師傅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一刀下去，再一稱，一錢不多，一錢不少。

　　墨鏡愣了愣，又說道：“再給我來同樣重的排骨。”這肉好切，排骨可不好砍，這不明擺着找茬嗎？旁邊幾個顧客氣不過，圍上來想與墨鏡講理。魯師傅擺擺手，然後把胳膊掄個半圓，猛然一刀下去，眾人還沒看清，一塊排骨已經放在秤上了——正好一斤七兩五錢！

　　墨鏡這下被鎮住了，恭手道：“佩服，佩服，一刀准果然名不虛傳！”接着他說明來意，說他和另一個賣肉的人打賭，那人就是不信有一刀準的事兒，還說肯定是瞎吹。墨鏡滿臉堆笑地問魯師傅，能不能請他走一趟，到對方那裡去亮一手，讓他開開眼界。魯師傅生性豪爽，聽墨鏡說話順耳，當即答應了他。

　　沒多大一會兒，肉賣完了，魯師傅便揣上剔骨刀，跨上了墨鏡的摩托車。

　　拐過幾個衚衕，來到一棟老樓前。兩人下車，走進樓內一個有些髒亂的房間，房間里已經有三個人，其中兩個彪形大漢，手裡都拿着米把長的鋼管；一個骨瘦如柴的年輕人，蜷縮在牆角，他看到魯師傅進來，忙把臉扭向一邊。魯師傅心裡一激靈，莫非來到了賊窩？

　　墨鏡看出了他的心思，嘿嘿一笑道：“魯師傅，不要害怕，我們請你來只是商量一件事，絕對不動你一根汗毛。剛才說打賭是激將法，不然怕你不會來。”

　　墨鏡一指牆角的人道：“你認不認識他？”魯師傅搖頭說不認識。墨鏡嘿嘿一笑：“可他說認識你，他欠我們一萬五千塊錢，讓我們把你請來，說你會替他還的。”

　　魯師傅道：“笑話，我又不是錢多得沒處花，怎會替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債呢？沒別的事兒我就走了，回家還得忙着殺豬呢！”

　　魯師傅說著要走，剛一轉身，那兩個大漢就衝上來扭住他的胳膊，一個大漢順手抽出魯師傅懷裡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叫他不要亂動。

　　墨鏡說道：“魯師傅，既然來了何必急着走呢？你只會從豬身上割肉，還沒有見過從活人身上割肉吧？等一會兒讓你看一場好戲，開開眼界。”他走到牆角，對那人說：“兄弟，沒辦法，他不替你還賬，咱們只好按事先的約定，從你身上割下三兩肉。說實話，要你身上的肉一點用都沒有，可不這麼辦，以後大哥我也沒法在道上混！我可算是仁至義盡了，這裡給你準備了雲南白藥，等一會兒還可以免費給你供點貨，讓你止止痛。”

　　“三兩肉就值一萬多，這可比我那些豬肉貴多了！”魯師傅在一旁若無其事地說。

　　墨鏡斜了他一眼，對拿刀子的大漢揮揮手，示意他動手。

　　大漢走過去，一把提起那人，把他的褲子脫掉，拿刀子在他的屁股上比劃比劃。那人戰慄着問，要是割多了怎麼辦；大漢不耐煩地說，多了就多了唄，難道還能給你貼上？

　　大漢揮刀就要砍，只聽魯師傅大叫一聲：“慢！”

　　墨鏡得意地說：“怎麼樣，心疼了吧？還是給家裡打電話吧，讓你老婆趕快把錢送來。”墨鏡說著把手機往桌上一扔。

　　魯師傅說：“你誤會了，說什麼我也不會替一個陌生人還錢，不過我可以替你們割肉，我保證一刀下去分毫不差，這樣省了你們的事，他也少受點罪，就算我做件好事吧。”

　　話一出口，屋裡的幾個人都愣住了，墨鏡眨巴了幾下眼：“好，就由你動手——把刀子給他。”大漢還在猶豫，墨鏡從懷裡掏出一把自製土手槍，指着魯師傅道：“我知道你的刀快，可總快不過我的槍，你不要耍什麼花招啊！”

　　扭住魯師傅的大漢把手鬆開，另一個大漢把刀遞給魯師傅。魯師傅接過刀，徑直走上前去，只見他手一揮，一塊血淋淋的肉已拿在手中，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竟沒來得及慘叫。

　　魯師傅隨手把那塊肉朝墨鏡扔來，墨鏡驚異之下，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槍自然也不再對着魯師傅了。秤早已準備好了的，墨鏡把肉一稱，大聲叫道：“怎麼只有一兩半，你這一刀準是怎麼搞的？”魯師傅平靜地說：“那就再來一刀！”

　　此時那人已經躺在地上痛苦地慘叫着。魯師傅又提刀過來，手一揮，又是一刀……

　　不過，這次慘叫的卻是墨鏡，“吧嗒”一聲，手槍也掉在地上。他大喊：“你他媽的敢割我的肉？”

　　兩個彪形大漢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有些蒙了。魯師傅眼疾手快，一俯身把槍拾起來，把肉扔到秤上一稱，冷笑道：“這下正好湊夠三兩了！”

　　兩個大漢反應過來，揮舞着鋼管想往前沖。魯師傅一手握刀頂着墨鏡，一手拿槍指着大漢喝道：“站住！誰再動一動我就打斷他的腿！”兩個大漢木偶似的定在那裡了。

　　魯師傅又衝著牆角的那人喊：“臭小子，還不快用桌上的手機報警！”

　　誰料那人卻從地上爬起來，跪在他面前道：“爹，不能報警啊！”

　　魯師傅一腳把他踹到一旁，罵道：“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配叫我爹？你整天在外面鬼混，還學會了吸毒，現在又欠毒販這麼多錢！老子要不是看在你媽的份上，真是不想救你了！今天你要不報警，我就永遠不認你這個兒子！”

　　那人望着怒氣衝天的魯師傅，只得爬起來拿起手機，用顫抖的手撥通了110……

　　魯師傅等110巡警趕到，把那幾個人帶走後，他這才滿身疲憊地回到家，倒頭便睡。

　　事後，妻子得知事情真相，心疼地問魯師傅：“雖說當時你出於無奈，可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就忍心下手？”

　　魯師傅頭也不抬：“他吸毒都上了癮，不給他割點毒肉，放點毒血，他會有記性？”妻子沒有看到，魯師傅的眼裡已滲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