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7）

　　七山的那邊是什麼

　　我們村子邊上有一條很大很寬的河，大家都叫它“大河”，但也有人把它叫作贛江，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一條河會有兩個名字。

　　我和大眼他們經常會到大河的邊上玩，那裡有很多的沙，田螺和小小的蚌殼。玩累的時候，我們就會躺在沙灘上，遠遠地望着河的對面。看對面的公路上不時跑過的汽車，還有走過的人。

　　我覺得那些汽車很像甲殼蟲，但是大眼總是要說像螞蟻。

　　我說人才像螞蟻，汽車就像甲殼蟲。

　　大眼說，人只有兩隻腳，怎麼會像螞蟻，汽車才像螞蟻。

　　我說就是人像螞蟻，汽車哪像螞蟻。

　　爭了半天，我就懶得和他爭了。我心想，大眼就是這樣講死理的人，跟他講理是講不通的。怪不得他父親經常打他，一打他他就像殺豬一樣的哭叫，我才不會這樣呢。

　　公路再過去，就看不清是什麼了，只有一些高高的起起伏伏的山。

　　我覺得那些山很高很神秘。晴天的時候還朦朦朧朧的，可是落雨的時候或者剛剛落完雨後，它們就好像離我們更近了，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山上的樹木和一塊塊白色的大石頭。

　　我經常想，那些山上有沒有老虎啊，大眼的爺爺講故事的時候，說他們年輕的時候，幾十個人一起打過老虎，是不是就是在那些山上呢。那些山上一定很好玩吧，要是能爬到山頂上，一定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山的那邊會是什麼呢，我什麼時候一定要去看一下才好。

　　於是，我就覺得非常可惜。可惜我們村子邊上沒有這樣高的山，要不然就可以爬上去看看山的那邊有什麼了。

　　我們村子邊上雖然沒有大山，但也有一些小土坡，最高的坡要算贛江邊上的大堤了。爬上大堤就可以看見白茫茫的大河。

　　我和大眼，還有村裡的夥伴們經常分成兩派在大堤上打仗，一派在堤的上面守城，一派在堤的下面攻城。武器就是地里撿來的小土塊，我們都叫它“炮彈”，因為土塊掉在人身上和地上的時候也會開花。

　　我喜歡在堤下面攻城，一面用土塊攻擊，一面往堤上跑，又有爬山的感覺，又最能體現攻城的本事。

　　我記得看過王二小的小人書，我最羨慕他能夠帶着鬼子在大山裡面轉來轉去啦。我想，要是現在還有鬼子的話，我也能帶他們到對面的大山裡亂轉，然後把他們打個稀里嘩啦，屁滾尿流。

　　戰鬥過後，我們就會聚在堤上休息，雖然身上都是汗水和泥土，但是躺在青青的草地上，看着西邊快要落下去的太陽，看着河對面的山慢慢朦朧起來，又有涼爽的風吹過來，真是舒服極了。

　　有幾次，我夢見我自己爬上了對面的山上，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東西，像我們村子邊上的大河一樣。

　　我覺得那裡肯定就是大人們說的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