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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平凡的世界》

手機:M版  分類:讀書隨筆  編輯:小景

我和《平凡的世界》 標籤:平凡的世界 世界是平的 悲慘世界

  1992年秋季,我在關中西府的一所普通高中,開始我的高中學習生活。也許是受父親的影響,中午在學校的食堂吃完飯,總是不由自主的到辦公樓前的報欄,看看報紙。一般都是在《人民日報》上,大致的閱覽一下國內外時政要聞。閱讀比較仔細的就是《三秦都市報》,其實報欄里也就這兩份報紙罷了。從《三秦都市報》里,讓我嗅到一百公里之外,夢寐以求的大城市的味道。

  我很喜歡這樣的味道,就像學子孫少平對大肉的奢求。剛開學那段時間,學校門口有個書攤,除了教輔書,還有一些暢銷小說,當然粗製濫造的盜版書居多。以前對路遙實在一無所知,儘管《平凡的世界》已經面世四年多。讓我對他產生興趣的是,那本書的封面上赫然的印着“第三屆矛盾文學獎”獲獎作品,粗略的翻閱一下,感覺不錯,花了8塊錢,買下了那本三部合集,固然紙質很薄,字體很小,錯別字也很多。

  出身農村的緣故,加之對農村生活的熟悉,感覺少平就如同自己,這部作品距離我如此之近,彷彿少平就在我的身邊,觸手可及。那段時間,除了上課,做作業,其他時間都被《平凡的世界》“霸佔”着。潤葉對少安“暗送秋波”,少安不為所動,卻領回了山西姑娘,我對少安“恨之如骨”,也為潤葉暗自悲傷。少平和曉霞,互相學習,互相鼓勵,我為他們會心的傻笑。曉霞被洪水沖走的那一段,我幾乎是淚水滂沱,甚至已經沒有繼續閱讀下往的勇氣。我都不知道接下往的那幾天是怎麼度過的,滿腦子都是曉霞洪水中掙扎呼喊心愛的人的情景,至今依然歷歷在目。和大多數年輕讀者一樣,我對作者很“不滿”,這麼一位純潔的姑娘卻要讓她失往如花似玉的生命。從此以後,心底“仇意”地銘刻着一個名字:路遙。

  我得感謝我的語文老師——劉先生,一位以繆斯為生命的詩人。是他,在作文課堂上,給我們推薦了《早晨從中午開始》,讓我祛除了對路遙的芥蒂。在《早晨從中午開始》中,我又走進了一位作家的心路歷程。看完這本書,我的心裡始終壓着沉重的一塊石頭,這塊石頭依然是他——路遙。我把心交給了《平凡的世界》,他把心交給了少安、潤葉、少平、曉霞,和他的雙水村。

  11月份,某一個午飯之後,和往常一樣,在報欄閱讀《三秦都市報》,和少平在報欄前看到曉霞犧牲的情景一樣——

  怎麼表達那時的表情呢?

  我木然的回到了教室,告訴了我的夥伴們——路遙走了。短暫的沉默后,他們一窩蜂的衝下樓,擠到報欄前,尋找那篇報道,只留下我暗自悲傷。

  那段時間,我和我的同伴們,少言寡語,身體像丟了魂,只留下一具行屍走肉,在教室,在食堂,在宿舍,四處漫無目的的遊盪。下了晚自習,在學校門前河渠邊上,看着慘白的月光和着渾濁的河水,靜靜的向東流淌。

  終於有人提議,大家這麼喜歡文學,那我們就成立一個文學社。簡單的準備之後,我們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精神家園——醜小鴨文學社,邀請劉老師做我們的指導老師,每周出一份社刊——手抄報《星光》,也不過是一張四開的白紙上,謄寫着文學社的成員們寫的詩歌,散文,小小說等。那段時光,是我高中生活中最快樂的。劉老師竭力推薦我們稚嫩的作品,給一些文學刊物,固然大多數如泥牛沉海,但是只要有一位社員的作品被選中,我們都會歡欣鼓舞,激勵着我們繼續前行。

  三年的高中生活結束了,我們班42名同學中,有3名同學考上了大學,一個是西北大學,一個是陝西財經學院,一個是西安政治學院。不出所料,我是其餘那39名落榜同學之一。同樣,我們的醜小鴨文學社隨風而散。

  如今,我們的醜小鴨文學社的成員沒有一個人從事着和文學有關的工作,偶然提起那段經歷,我知道,他們和我一樣充滿了懷念,就像我們懷念着路遙一樣。

  我還不得不悲痛的懷念一個人,我的高中語文老師劉先生。在我們畢業后的第三年,也就是1998年,他的妻子從我們縣的一家國營企業下崗。劉先生每月三百多塊錢的工資,已經不能維持一家老小的開支,何況他創作還得花銷,不得不遠走貴州,在一家私立中學任教。幾年之後,又去了四川。儘管過着流離失所的生活,教學之餘筆耕不輟,寫着被人們像垃圾一樣拋棄到垃圾桶的文體——現代詩。而他從垃圾桶里盛餐般的捧起,且視之如生命。

  2010年12月5日,劉先生因病於去世,和路遙一樣天妒英才。在他病重期間,出版了自己的作品集《人約黃昏后》,師母郵遞給我兩本,我打電話給她:“給我個銀行卡號,我把錢匯過去。”師母說:“不用了,你是他的學生,老師知道還有人讀他寫的詩,會很高興的。”我相信地下的劉先生會很高興,而我無法高興起來。在韓城的一家旅館,手捧着他的遺作,無眠的燈和我一樣,失眠了一個晚上。

  第一次讀完《平凡的世界》之後,除了《穆斯林的葬禮》,《白鹿塬》,我再也沒有認真讀過其他長篇小說。

  每當有人提說起《平凡的世界》,我就想起了那段時光,想起路遙,想起劉先生,還有那群少年的精神家園——醜小鴨文學社。

  劉先生的一首小詩中說:

  路邊的一朵小花

  被疾馳的車輪

  碾得粉碎

  一隻螞蟻

  在它的屍體旁

  哭了很久很久

  路遙,劉先生無疑是那朵小花,可我們這些活着的人,會是那隻哭泣的,小小的螞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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