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墓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墳墓！

　　塵世間，人的出生有貧富貴賤之分，而人的死亡卻歸於統一。無論一個人生時的轟轟烈烈，還是生時的平平淡淡，最後都要埋進自己的墳墓。一個人一生傲氣，一個人一生賤骨，一個人一生偉大，一個人一生渺小，一個人一生功名，一個人一生無為，一個人一生王侯，一個人一生貧民，一個人一生才華，一個人一生庸俗，一個人一生逍遙，一個人一生堅守，一個人一生熱鬧，一個人一生寂寞，無論你是哪個人，你的傲氣賤骨，你的偉大渺小，你的功名無為，你的王侯貧民，你的才華庸俗，你的逍遙堅守，你的熱鬧寂寞，最後都會化成煙灰，煙灰埋進你的墳墓。墳墓的前面，有些人千古留芳，供人瞻仰，有些人遺臭萬年，讓人唾罵，有些人默默無聞，與地同眠；墳墓的裡面，有些人金銀珠寶，富麗堂皇，有些人幾件華裳，幾隻銀器，有些人空無一物，一俱殘骸；墳墓的後面，有些人青山綠水，古柏銀松，有些人小橋流水，紅花綠草，有些人寂寞荒野，幾隻昏鴉。

　　有時我去想，這墳墓的繁華，那墳墓的破落，這墳墓的大氣，那墳墓的小巧，這些究竟又有什麼用呢，難道還要把生時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一同帶入你的墳墓嗎？難道還在死後的墳墓里再享受着你生時的日子嗎？難道死後的人生依舊延續你生時的人生嗎？將軍依舊是將軍？富人依舊是富人？詩人依舊是詩人？妓女依舊是妓女？土匪依舊是土匪？寡婦依舊是寡婦？畢竟我沒死過，不知道死後的人生究竟是怎樣？但我依然相信死後是沒人生的，死後的人生只是一座墳墓，只是墳墓的包裝與地方不同而已。不過每年的清明與忌日，我們還得祭拜祖宗，緬懷先烈，還得瞻仰古人先賢，在墳墓前，焚香燭，送花籃，擺糕點，燒紙錢，脫帽行禮，彎腰鞠躬，磕頭跪拜，口中頌福等等，有條件的，請幾個出家的和尚，在死者的墳墓前哼哼念經，說是這可以超度死者的靈魂，你生時平安，讓你死後安寧，其他的大凡我是沒見過，種種跡象很說明這是人生時的一種心靈慰藉。生時的貧賤，希望死後的富貴，生時的富貴，希望死後延續生時的富貴，生時的凄慘，希望死後的幸福，生時的幸福，希望死後延續生時的幸福，生時的寂寞，希望死後的熱鬧，生時的熱鬧希望延續生時的熱鬧，等等，人生時在追求快樂，逃離痛苦，人死後也在追求快樂，逃離痛苦。那一座墳墓會圓滿你生時的希望嗎？倘若如此，那且不是世上真有鬼神妖怪了？有時我去想，想想自己就笑了。

　　我父親說，我爺爺的墳墓在那棵槐樹下。我爺爺，他生時我是沒見過，我父親也很少談及他的一生如何，最後他的一生就在那棵槐樹下。很早前，還是一個高高的土包，漸漸地，風吹日晒，夏雨冬雪，歲月流走多少年，土包漸漸消損磨平，若不是那棵槐樹堅守墳墓前，爺爺的墳墓還真是難以尋覓。我奶奶在我十三歲那年去世，燒成骨灰放進紫色的骨灰盒，但沒有埋進地下，擺在屋脊的橫樑上，骨灰盒前是奶奶的遺像，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奶奶，微笑着，彷彿就在身邊。十二年後，奶奶的骨灰盒終於埋進地下，與其他墳墓整齊有序的排列在一起，每年清明與忌日，便前去祭拜，奶奶的一生最後濃縮在這座墳墓里，埋進了她一生的故事，一生的笑容。這些年，我幾乎沒參加過什麼葬禮，身邊的親朋好友都很好的健在，所以與墳墓接觸的機會並不多。只是偶爾回家路過路邊的幾座荒墳，上面長着幾棵零亂的野草。

　　有時我也去想，人終有一死，最後都會埋進自己的墳墓。有一天，我也會死，那我的墳墓在哪？我的墳墓怎樣？現在去想我的墳墓是否太早了，但我終究有一天會埋進自己的墳墓。當然，那天我會囑託我的子女，一切從簡，無需太過熱鬧，我只想我的人生最後的結局是簡單地安靜地幸福地滿足地埋進自己的墳墓，我是哭着來到這個世界，最後我得笑着離開這個世界。雖然墳墓只是我最後的歸宿而已。

　　2010年8月13日下午於常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