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如坐車

　　作為一名副縣級幹部，會經常出差公幹。坐慣了公家的車，這次想換換口味，準備搭乘汽車，體驗一把“下基層”的感覺。每每坐在出差的途中，經常瑣憶聯翩，回想起官場中的起伏沉落，不盡感慨萬千。

　　其實做官如坐車有着很多異曲同工之處。正準備上車的時候，倘若你發現這輛車已人滿為患，過道和車門口站滿了男女老少，甚至連引擎蓋上都坐了一些人，那麼只有放棄，搭乘下一班車。這就好比你想進入屬於汽車這個圈子的官場，司機便是這個圈子裡的一把手，試想謀得一官半職，取決於司機的態度。因為車子的位置是固定的，好似機構單位中的編製問題，一輛汽車的車位是額定經過有關部門審批核准的。是三十個人的核定人數，那麼就是三十個人的人員編製。那些先給錢上車的人，佔了好位置。倘若三十個人都坐滿了，怎麼辦？如果一把手認為那三十個人是通過正規渠道購票上車的話，知道這些幾乎都是白色收入，司機的主管部門是知道這些收入的來龍去脈，但是為了撈錢，就會把編製外的過道、車門口和引擎蓋，甚至連尾箱都利用了起來。這些不在編製內的“空位”收入便進了司機的腰包。但是這樣做的結果會導致車滿人為患，使這個機構更加臃腫，一路上危機四伏，這個是和精簡機構的精神背道而馳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到了車站已經太晚了只有一輛末班車呢？除非那天不想坐或趕車辦事，否則就只有屈就了，不在乎有無車位，能上車即可。這個好似做官成為當地熱門職業時，官場便會顯得擁擠不堪，因為你沒有更好的選擇和捷徑去撈錢。從當今的公務員考試大熱就可窺一斑，記得前幾天網上看到北京市公務員報名網站由於報考人數太多，導致網站當即偏癱。可見如今的“考碗”戰隊的規模何其壯觀。公務員報考火爆程度自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便一直穩坐“福布斯金飯碗職業排行榜首位”，真是羨煞眾人，望碗興嘆。

　　然而一些地方表面上是在精簡機構，明修棧道；而暗地裡卻是暗渡陳倉，精簡機構就是讓一些利益部門勾結起來，然後各取所需，使之更加臃腫。相當於坐車中的拼車，只不過兩車的人，都坐到了一個編製更多位置的豪華大巴上罷了。就像我們高中數學所學過的取“並集”而不取“交集”一個意思。

　　你能得到什麼樣的位置，很大程度上並不取決於你的實力、能力和毅力。如果你喜歡靠窗的位置，但是有人捷足先登的話，縱使你才華橫溢，自命不凡，你也只能望位嘆息，怒其不先爭。不過這個位置，你依舊是虎視眈眈，站在他的旁邊等待時機。因為你買了站票，只要是在這輛車上，一切“見證奇迹”的事情皆有可能發生。比如路途中，這個坐在車窗位置的人要下車，意味着這個人可能要退休了，或者在車上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提前下車，那麼眼睛就得更加睜大一點，站得更近一些，就如他的“御前帶刀貼身侍衛”一樣。因為這個時候風險係數最大，因為你不知道這個位置除了你一人垂涎欲滴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也在欲滴垂涎。此時你便“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高度警戒。等到他一下車，展開行動，那個位置便水到渠成劃歸名下。

　　這時我坐在靠車窗的這個好位置，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過了不久整輛車便坐滿了。後上車的要麼坐引擎蓋，要麼站着，能忍“辱”負重的連尾箱都鑽了進去。額定三十個編製的位置，只要司機不封頂，估計連車頂都得當位置坐下，所謂的危險只是口號而已，喊喊罷了。車子上其實還有一個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人，那就是售票員，售票員相當於整輛車的調解員。比如讓老幼婦殘的人有位置坐，使那些年輕力壯有位置的人讓他們坐下。然而像一些位置坐得有絲絲暖意的人來說，自然是不願意的。他會說：“我買票了的，而且這個位置我好不容易才得坐的，憑什麼要給他們坐？難道因為他們是弱勢群體？笑話！”。這時司機也會示意售票員別多管閑事了。這時售票員會想方設法讓兩個瘦的人合坐一個位置，雖然兩個人坐起來不太舒服，感到特彆扭，就像一個單位里的局長與書記，一起坐車總避免不了磕磕碰碰，比不上一個人坐舒服，以至於兩個人搞起了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窩裡斗。但是作為售票員的安排，暫時只能委身屈就，別無他法。

　　司機點了火，臃腫的車子開始啟動了。一輛嚴重超載的車好比一個嚴重超編的機構，行駛途中大家總是提心弔膽的，車裡的哭聲、喊聲、罵聲攪成了一鍋粥。我們都知道交管部門對於每輛車都是核准了額定的車位，三十人的車位現在坐了差不多五十個人。但現如今，受到各種利益誘惑的影響，沒有哪輛車不超編的。一手交錢，一手上車。買賣車位如同買官賣官，於是乎司機和售票員便絞盡腦汁也會想方設法設計出更多的位置，坐收漁利。

　　坐車是一件令人乏味的事情，大家的位置都已固定。途中唯一能引起大家興奮的事，莫過於這時會有人上下車，車位會有所變動。有的人坐的是短途，於是招呼司機要下車，窺探那個位子已經很久的人便會立即行動，只等那個人下車，一屁股坐上去。當然他也不一定能夠成功，一個臨窗的好位子空了，坐在他旁邊的人便會近水樓台先得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超過他。此時他只有將就坐在這個人旁邊，等待下次機會伺機而動。不過比起起先來說好多了，心情也就舒暢些了。這時上了車的人則重複着剛剛的橋段。當車再一次點火，一切又開始歸於乏味。官場有時也是乏味的，最令人興奮的事也莫過於人事調整。這時一些心裡憋屈很久，覬覦心中那個位置的人，便開始雀躍了。有的四處活動，上下打點，行賄受賄很到位，派卧底觀察競爭對手的一舉一動。就像坐車，你得先揣摩哪些人會先下車，那些人離那個位置最近，又會有什麼人上車等等作戰策略。待時機一到，心裡的憋屈感化成了現實中的成就感，。

　　轟鳴的馬達聲弄得大家昏昏欲睡，正當大家坐得困意甚濃，司機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嚇得大家驚醒萬分，都朝窗外望去。原來是遇上了交警檢查，交警認真地清點了人數，然後把司機叫下車，核對車輛的額定車位和超載人數，依人數多寡罰款，這時司機便會意地和交警套近乎，希望交警能高抬貴手，少罰一點。之後交警把超載的人數全部叫下車來，等待安排。這些被叫下車的人，他們本身沒犯什麼錯誤，錯誤的只是司機的貪慾而已。司機交完罰款上了車，罵罵咧咧地開了車。

　　那些被叫下來的人這時會被安排另一輛事先準備好的車，就像換了一個單位。同精簡機構一樣，剛剛司機既然收了人家的錢財，自然就不能坐視不管，否則司機自己也會栽跟頭的。而某些交警呢，如果是得了司機的好處，也會睜一眼閉一隻眼的。俗話是：“上級吃下級，一級吃一級級級加碼，馬到成功。”而已。所以在很多情況下，所謂的精簡機構其實就是換換位子，人嘛，還是那些人罷了。

　　安排好之後，司機繼續上路。為了彌補剛剛的損失，司機發了瘋似的拉客。因為剛剛那位交警發了一條短信給司機：“不好意思大哥，剛剛領導在視察工作，不得已而為之，罰款都被領導拿走了。放心吧，一路上不會再有查車的了，大哥可以隨便拉人了。”司機看了看短信，心裡的石頭落了下來。不一會車上又重現了開始點火的那一幕。

　　所以每一次的官場改革，每一次的精簡機構似乎都不太成功。最終精簡機構的口號化為一紙空文，丟棄在塵封的檔案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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