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角落

　　當夜幕悄然拉開的時候，客車徐徐地駛入了蓬萊地界。我的心底也漾起裊裊的炊煙。童年的記憶，家的味道充溢了我的整個內心……

　　金秋十月，鄉下是塵滿面，腳生風般地忙碌。每年這個時節我斷然是要回家的，今年更是如此！父母年紀漸漸的大了，爺爺奶奶已經只能呆坐在家裡了，自己那個剛一歲的女兒生來桀驁不馴，聽說最近更是淘氣到了不可一世的地步，父母，岳父岳母都被這小傢伙折騰的潰不成軍了。我這次回去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會會這個“小魔女”。也許是天生缺乏一種做父親的威嚴，根據之前我與她的“交戰記錄”分析，此次任務我勝算不多的。

　　如水的月光鋪在路上分外明亮，出租車幾經輾轉，拐進了養育了我十數年的小山村。揮手謝過司機大哥，匆匆的腳步便奔向家的方向。第一腳踏入家門，第二腳就已經步入了女兒的小屋。炕上的她忙的滿頭是汗，擺弄着那些五顏六色的玩具，嘴裡依依呀呀地念叨着些我永遠聽不懂的語言。母親也在炕上坐着，陪着她。我的闖入顯然讓這小傢伙吃了一驚，她盯着我，瞬間不動了。萌萌的表情讓我按捺不住心底的歡欣，我笑着喊着她的名字，讓我倍感溫馨的一幕出現了：她張開小手抱着我的脖子，肉嘟嘟的小嘴親了一下我的臉頰！我的女兒，我這個不會說話的女兒，用一個讓我訝然的舉動給了我內心柔柔一擊，所有心理防線瞬間崩潰了：這麼乖巧的女兒，怎麼可能淘氣？我來不及放下背包，直接抱起她。轉向鏡子的時候，她的小臉正向我的臉貼去，投在鏡子里的是那麼和諧的兩張笑臉。上輩子能有這樣的情人，我上輩子知足，今生都倍感榮幸。母親邊笑邊無奈地說：“這個小傢伙，成天黏在我身上了，就算走走也要圍着我轉，生人斷然是不跟的。”母親不止一次地說過，有女兒在，她自己什麼活也沒法干。隨着母親的話語，我四下里一望，家確實凌亂了許多，餐桌上的碗筷也是橫七豎八。母親將女兒從我懷裡接了過去，用手拍了拍鋪好的小黃花被子，又拍了拍那個小枕頭，女兒便很高興地躺了下去，在上面翻滾着。這時父親也從裡屋出來了，看着高興翻滾着的女兒，父親笑了：“這小傢伙，她的東西別人是碰不得的，睡覺的時候，連帽子都要放在她的身邊，呵呵，那是她的……”對於父親的言辭，我現場便開始了驗證。我伸手去抻她的小黃被子：第一下，她還沉浸在自己依依呀呀的歡欣中，沒有留意我的舉動。我又使勁抖動了一下，平躺着的她馬上翻過身，用兩隻小手來推我的手，嘴裡還很大聲音地喊着“拜！”父親忍不住地笑了，小傢伙還真有點不得了了。我想用力再教訓她一下的時候，母親揮了揮手，父親便拉着我退了出去。父親說：“那是她的空間，晚上也只允許母親在那裡陪着，玩着玩着就睡了……”父親沒有做家務的習慣，點了一支煙便進裡屋了，瘦了，瘦了太多，煙酒，加上疲憊，曾經被學生稱為“梁老虎”的父親已然沒有了昔日的風采，在這個十月尤顯蒼老。

　　大約晚上8:00多的時候，母親從女兒的屋裡出來了，開始忙碌地收拾了。我也趁機溜進女兒的小屋：小傢伙正側身向著母親剛才坐着的方向躺着，雙手握着母親的枕頭，透過這個姿勢，我看到了女兒對母親別樣的依賴，也證明了母親對女兒沉沉的愛。這個狹小的空間曾經也是我最溫暖的角落。穿越時光，記憶在剎那間清晰！小小的空間，穿越了長長的時光隧道，承載的滿滿的都是愛。我退出小屋幫着母親收拾了幾下，母親便催我上床休息了。拗不過母親的我也只能回裡屋。父親已經熟睡，聽着父親的鼾聲，母親的洗刷聲，我也沉沉地睡去了……

　　自己在老屋睡覺總是最沉最香的，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已經是6:40了，父親早已經出去忙了。平日里，父親上班，自己的女兒纏着母親，一大攤農活堆在那裡，全然沒有了頭緒。趁着我在家的幾天，我就全程負責照看這個小傢伙。每天還來不及洗臉，小傢伙的手便指向門外，衣冠不整我也只得聽命出發。一個人照看他，定是要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行進的，可是不敢逆着她，那啪嗒啪嗒的大眼淚我算是領教過了的。推小車奔跑，扶着她走台階，抱着她聽音樂…… 。除了她睡覺，其餘的時間她是一刻也不閑着的。而且她走路是不喜歡走平坦路面的，專走斜坡，台階，幾天下來自己是腳疼，腿酸，胳膊也抽筋。最要命的是最後一天，小傢伙明顯是有點厭煩我了，跟着我一天都不大乖的。從街上回到家中，小傢伙的小手是左指右指，嘴裡還“嗯嗯”地說著，可憐我這並不靈光的腦袋一直也沒悟透我這寶貝女兒的意思，她那不知來自哪裡的語言更是讓我摸不着頭腦。這可把她惹急了，放聲大哭，一聲比一聲大！無奈之極，只能給母親打電話。看到母親一路小跑趕回來，她是扭轉身子直撲過去！抱着母親的肩膀，癟着小嘴，似乎我讓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小傢伙是看我一眼哭一聲，母親哄着孩子，同時不斷地翻着白眼看我！明顯是對我非常不滿！火上澆油的時刻到了，小傢伙坐在炕上，看看母親，用小手指向他那隻小腳丫，嘴裡還 “嗯嗯”着。順着她小手的方向，我看到她的小腳丫不知什麼時候被蹭破了，這下母親可爆發了，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通，說什麼所有活計都不要了，也要照顧好她的寶寶！我這頭被罵的嗡嗡的，可憐自己這幾天累的半死，功勞沒有了，苦勞被抹殺了，搞到最後直接被記大過開除了！我剎那間頓悟：跟我這個寶貝女兒交手，我註定是要一敗塗地的！

　　臨走的那天晚上我去了爺爺奶奶家裡，當時已經入夜，天色已經開始黑了。大伯他們還沒有回家，兩個80多歲的老人還是習慣性地摸黑坐在炕上。奶奶已經在炕上呆了一年多了，扛着槍走了大半個中國的爺爺自從去年大病一場后，今年就不大能走動了。我給他們打開燈，燈光驅散了淡淡的孤獨。爺爺的耳朵基本上已經失聰了，對着我笑笑，算是打招呼了！那點點白髮觸動了我記憶的心弦。當年爺爺提着黑包，騎着車子帶我趕集的畫面彷彿就在昨天。轉眼間，一切都在轉眼間！

　　假期總是很短！坐在疾馳的客車上，村莊漸去漸遠。我的腦海里浮現的是我那乖戾的女兒，忙碌的父母，蒼老的爺爺奶奶！從年幼的女兒到年邁的爺爺奶奶，人的一生都走不出愛的角落。當愛成為人生的主題，近年來我已經不再去苦苦思索生命的意義！思緒隨着客車奔跑，在那個不遠的城市，自己要通過奮鬥搭建一個愛的角落，為了自己年幼的女兒，也為了在歲月里漸漸蒼老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