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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老和

手機:M版  分類:散文隨筆  編輯:pp958

  到牛圈湖拉油返程途經七角井時,常常會是深夜,我們就住在當地的一個老住戶老和家裡,於是老和便成了我們這些拉油司機的名副其實的房東。

  在深冬季節,從風雪裹挾的天山北麓穿過羊腸子溝,趕到天山腹地的七角井盆地的老和家裡,常常在深夜十點多,我們是又凍又累又餓,那時一看到老和家裡的那盆炭火和餐桌上熱騰騰的飯菜,我真有一種感覺,是上天給我們提供了風雪之夜難得的溫暖和可口的飯菜,那感覺是深刻而悠遠的,讓我無法忘懷。還有一個感觸就是,每人一餐飯不超過十元,住宿費不超過二十元,對於走南闖北慣了的我來說,這純粹是幫忙,那裡是開店收費?

  儘管離開拉油崗位已經有些日子,但我內心的感激之情時時湧出,迫使我不得不去七角井一趟,要當面向老和表示謝意。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走了一百多公里的戈壁路,我專程來到了老和家裡。見到老和時,他正料理着後院的菜園。菜園裡種滿了辣椒、茄子、豆角、西葫蘆、南瓜等菜蔬,家養的土雞悠閑地梳理着羽毛,牆角的兩頭小毛驢愛理不理地望着我。在戈壁荒漠,見到一方天地里突顯出的這一攏田園,快意非常。

  老和對我的到來頗感突然,已屆七十歲的他竟有些激動,但干廋的臉上依舊掛滿了笑容,他趕忙進屋提了一壺茯茶,我們坐在地壟上侃了起來。

  老和操着一口地道的山東話,需要仔細聽才可以懂得一些意思。老和對我離開拉油崗位這一時期的遭遇是知道一些的,他勸我想開些,他說人生是會碰到許多不幸的,過去了都是好日子。

  老和告訴我,他十七歲從山東招工來到七角井,當上了一名產鹽工人。那時候七角井鹽田的產量好,生產穩定,反正大家生活過的都清苦,只要不愁吃不愁穿就已經很好了,很少有人有怨言,日子過的也很快,後來就在這裡娶妻生子,一晃幾十年就過去了,兩個兒子一個姑娘都長大成人,大兒子在哈密市公安局上了班,女兒也嫁給了哈密市的一個幹部家庭,小兒子在鹽田幹活,收入雖低,但日子也過得去。自己退休以後,原想回山東老家,誰想回去住了一段時間,竟然不適應,又回到新疆,大兒子多次讓他住到哈密市去,他和老伴也嘗試過幾次,可覺得還是住在七角井自在,於是就再也不想着去其它地方了。

  老和講到動情處,重重地呷了一口茯茶,皺了皺眉,立時一臉的溝壑集中到了額頭上,看起來像個哲學家。“人一輩子哪有平平坦坦的,有些打擊是外界的,有些折磨是內心的,你都得面對。老天爺將我放在了七角井這個山窩窩裡,這就是我生活的天地,其它地方我都不適應了,這是內心的選擇,跟其他人沒有關係。”

  聽着老和的訴說,我若有所悟,七角井這片天地,雖然荒蕪,也有狂風肆虐,卻因那一片鹽田而顯富饒,加之地勢低洼的原因,經常有一些小湖存在,會引來遷徙的飛鳥落地戲水,有時還有天鵝這種貴鳥,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和紛擾,這或許也是人世間一片難得的生活聖地。

  我本想告訴老和,為什麼不把住宿費和餐費的價格提高一些呢?外界的物價已經很高很高了。可我話還未出口,就已經有了羞愧的感覺。老和更多的是為那些來來往往的行者提供方便,贈與溫暖,贏利本不是他的目的,何來價高價低?

  和老和告別時,他說什麼也要讓我拿上兩捆小油菜,我推辭不過,就隨車帶回了家,晚上親自下廚,爆炒了一盤小油菜,吃起來味道格外地香。

  (2012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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