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縫裡的美

　　好長時間沒下雨了，讓這個六月的天，異常酷熱難耐，每到中午，田野里那些瘦長的玉米葉子就捲曲着擰成了繩索一樣了。

　　但院子一角磚漫的地面上，沿着磚縫冒出來一簇簇不怕乾旱的小草團，瘦小擁擠，非常茂密地貼着地面生長，呈絳紫色到深綠深淺不一的顏色，整體看就像一張花邊格子的稿紙，每塊磚中央露出一些空白的磚色，好像在等着我去填詞賦詩一樣。

　　仔細一看，那小草的葉子很特別，是三片心形的葉片，尖對尖地連在一起，葉心較深色的部分亦是心形。三顆心凝聚的葉面展開來傲立在極其纖細卻極為柔韌堅強的嫩莖頂端，靠着這個核心的支撐，風兒一過，“三顆心”以同樣的頻率整體抖動搖曳，這些小草個體頑強，整體團結，你簇我擁，長勢十分熱鬧喜慶，讓人看了很是喜歡，實在不忍將它們當成雜草拔掉，暫留着享受一份“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的感覺吧。

　　這該是傳說中的三葉草吧？卻怎不似別人圖片里的那般鮮嫩翠綠，葉柄高挑，葉片大而豐滿呢？

　　又過了幾日，我驚喜地發現，那簇簇擁擁的絳紫色綠色相間的心葉叢中，點綴着許多油筆尖大小的淡黃色花蕾，星星點點，羞羞赧赧的樣子，讓人不由得心生幾分憐愛，它竟然會開花，而且還是在這樣乾旱的夾縫裡，我心裡又油然而生出幾分敬意。

　　時間不長就發現有許多淡黃色的花蕾不知何時已經偷偷地舒展開來，有五片花瓣，花的心裡豎立着同樣淡黃的花蕊，高低不一，顯然是雌雄同蕊。這花雖然小得很不起眼，不仔細看都不易發現，但卻美得讓人看一眼就不忍離開。

　　這麼頑強的小草開出這麼美的花兒來，讓人怎能不心生愛憐，讓人怎能無視它的艱難？

　　我突發奇想，用鐵鏟撬開一塊磚頭，用手輕輕地把那綿軟纖弱呈餅狀的三葉草根從相鄰的磚壁上剝離取出，培植在水肥充足的兩個花盆裡，想讓它充分地綻放光彩，也許經過我的一番精心呵護，它會長得如別人圖片里的那樣豐滿溫潤，到時候把這再分別送給好朋友。

　　傳說中的三葉草，一葉三葉草象徵祈求，二葉三葉草象徵希望，三葉三葉草象徵愛情，四葉三葉草象徵幸福。誰得到四葉三葉草誰就能得到幸福。可是現實中四片葉子的三葉草出現的機率大約是十萬分之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比較普遍的三葉草的花語就是:幸福，來日贈送友人，以此來表達對友人的美好祝願，祝友人幸福，自感甚好。

　　栽培好這兩盆三葉草之後，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莫名地擔憂起來。

　　那是因為剛開春的時候，萬物尚且還未完全復蘇的時候，一場春雨過後，我就發現院子角落裡的磚縫裡密密麻麻地挺立着許多小蒜，像一排排整齊列隊的綠衣士兵圍着磚塊擺着格子方隊，在春雨中顯得非常翠綠鮮嫩，綠意盎然，使人賞心悅目。

　　不由得又想起了老家山裡邊的荊棘叢中常常會有的肥碩鮮嫩的單個小蒜，這種野菜葉子像蔥一樣空心，莖和根又像蒜苗一樣，可以自然分瓣繁殖。生命力極其旺盛，漫山遍野隨處可見。可以像蔥、韭、蒜一樣食用，又比蔥、韭、蒜都多了一分野味的鮮香。當地有鄉諺：“小蒜，小蒜，香死老漢！”就是贊其美味。春秋兩季比較鮮嫩適合採食 ，入冬前可以配上青椒，芫荽切碎腌制儲存，冬天夾上烤的熱饃，或者用其做餡烙餅，別有一番風味。電視劇《關中女人》荷花歡迎老二學成歸來特意去採的沙蔥就是小蒜，這在外面是花錢買不到的鄉味，對於遊子彌足珍貴。偶爾一次從一本殘缺不全的無名醫書中看到一種治療鼻炎的藥方，其中就有一味中藥貌似這小蒜，回想當地人經常食用以至於幾乎沒聽誰犯過鼻炎，就信以為真，更加喜愛小蒜了。

　　現在每次回去就像打突擊戰，哪兒還有閑心和閑空專程進山采小蒜啊，不如就地取材，把這些太過稠密的極顯細小的小蒜分開移植到花盆裡面，好好澆灌，希望它不負我望，先供我觀賞，最後再讓我打打牙祭，現如今這小蒜更是花錢買不到的野菜啊。

　　可是那小蒜對於我的精心澆灌並沒有領情，雖然脫離了磚石的夾縫，生活在相對而言還算寬敞的花盆之中，不用經受乾旱的錘鍊，不用去渴盼自然界有限的雨露滋養，但是沒多久就耷拉着細長的葉子貼在了花盆沿上了，不再筆直朝天，不再隊列整齊，不再鬱鬱蔥蔥……非但沒有一點兒美感殘留，還越來越稀少，最後一棵也在我的不經意中消失了。

　　我的一片苦心全白費了，是我的過份的澆灌和呵護害死了它。

　　眼前，我移栽的這兩盆三葉草，會不會也像那盆小蒜一樣，離開了夾縫乾旱的自然環境反而不能好好生長了呢？

　　平日里，我並不怎麼喜歡侍弄花花草草，對家庭養花也實在沒什麼興趣和經驗，只聽說：“花都是被澆死的。”覺得有理，奉為名言。自然界的野生植物的脾性更是不好掌握。

　　但我想試試，因為它實在太美了，我想讓它更美，更想把它的美分享開來。

　　你看那三葉草，心、心、心，三顆心那樣凝聚在一起，風動的時候還一起隨風搖曳抖動，非常團結的樣子，不知道，那樣一根纖細柔弱的莖它支撐凝聚的都是誰、誰、誰的怎樣的心？誰們的心又能如此凝聚在一起呢？丘比特的一箭穿心就顯得有些自私殘忍了，心連心，心心相印的說法好像都不如這三葉草的葉子完美靈動了。

　　你再看那三葉草的花兒，美麗羞怯地藏在叢葉之間，低調淡然地悄悄開放，真不知道它在為誰開放呢？

　　也許是為了我這樣最最能夠發現它，最最能夠欣賞它的人開放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一直栽培呵護你，就請你在我的面前怒放一次吧！

　　三葉草是有核心力的草，是一種有靈性的草，在夾縫中能夠開出如此有靈氣的花兒，還能散發出一種激勵人蓬勃向上的靜美。我除過愛憐，欣賞，更多的是要好好地尊崇她。

　　作者：穎驕/:/2014-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