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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語(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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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語

  某一天,在網上看了篇高中魏同學寫的《經典2010》,其中老兄詩云:

  人生為棋

  我願為卒

  行動雖慢

  可誰見我後退一步

  深有感悟,便回復云:

  人生為棋

  我願為仕

  範圍有限

  可誰見我曾出過格

  上高中的時候,語文老師應該姓湯,個不高,兩撇八字鬍須,稀稀拉拉只有幾根,鬍子不長,有形而已,常年一頂軍帽,從沒有見他摘下來過。他念作文時慢條斯理,但語氣抑揚頓挫,火候拿捏得十分到位,他那鬍子上下左右也隨着翹動,象音符。

  魏同學的才華,着實令人眼氣,他的作文每每在班級當成範文,大氣、有深度,行雲流水,很有作家的風範,還有位名叫愛湘的女同學,作文也是屬一屬二的,她描寫岳陽的一條古街,青石板路,店鋪林立,我因為離開岳陽很多年了,不知道究竟在何處。

  我亦喜文,照葫蘆畫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勉強強試着寫了篇《論自卑》的作文,旁徵博引,有理有據,湯老師在班級念的時候,我臉紅到了脖子根,低着個頭,怪不好意思,卻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等作文本發下來,看老師的評語:振聾發聵,似有抄襲之嫌——暈。

  除了作文,我最大的愛好就是下棋。

  我學棋,大約在三、四歲,爸媽是我的啟蒙老師。

  他倆平時就願意捉對廝殺,下半盤棋,有點類似於現在的籃球、足球,只玩半場。棋子全部反扣過來,象洗麻將牌一樣,胡亂攪動,防止作弊,三十二個棋子,一個個擺到棋格當中,然後便是鎚子、剪刀、布,決定誰先誰后。

  下這種棋,也有規矩:將吃仕,仕壓象,象踩馬,馬踏車,車吃卒子,卒子又可以吃老將,有點生死輪迴的意思。紅方班子成員:帥、仕、相、馬、車、兵、炮;黑方內閣大臣:將、士、象、馬、車、卒、炮。雙方為區別起見,個別字眼有所不同,但職位相同,履行的責任、義務也是一樣的。

  將、帥作為一級行政長官,掌握着生殺大權,能吃仕、象、馬、車、炮,有通天的本事,卻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卒子,而且是以一對五,若是被三、二個小卒子堵在衚衕里,只能乖乖投降,正應了那句“猛虎鬥不過群狼”。儘管小卒子有獨門暗器,大多的時候卻近不了老將的身邊,這一點,沒法與炮相比,隔山炮,只要你調好準星,瞄準敵方陣地,一炮發射過去,威力實足,血肉橫飛,哪級幹部都得打趴下,但炮也有啞火的時候,左右發出去,陣地上全是自己的人,行不通。

  媽爭強好勝,且大大的狡猾,有時候她還在棋子的背面用指甲刻出點印記來,所有棋子扣過來,她能認出來一多半,這樣擺棋子的時候,她就會針對性很強,胸有成竹。

  每次下棋,先是釘鋼錘,划拳時講究出拳同步,先出拳者,目標暴露無遺,後者佔盡便宜,當然,如果你出拳太晚,不會作數,還得一、二、三重來,出拳時雙方念念有詞:鎚子、剪刀、布。我媽擺棋時動心眼,出拳時也玩賴,她的拳出來,說晚不晚,連裁判也沒法評判,除非象NBA一樣動用三個裁判,或者採用鷹眼,才有可能看出來。

  反正媽划拳,贏的時候多,爸木訥,加上運氣的成份,偶爾也能划贏一次、二次。但由於他記不住幾個棋子,好不容易搬出門大炮,卻經常是打不通,發揮不出應有的作用,而媽則會在爸的炮周邊,隨手翻出來一個車、馬,輕而易舉就能搞定。偶爾我爸也能翻出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仕,這傢伙本事了得,能吃、能突,可好景不長,程咬金三板斧,沒等開張,我媽在他正前方,翻出來個老將來,當頭一罩,縱是你牛魔王,碰上孫悟空,也難有作為。即使這樣,也不是完全沒得救,不是還有五個卒子的嗎,搬出來一個,也能叫我媽喝上一壺,可老爸就是手軟,一到真章,那哥五個,他一個也指揮不動,盡整些沒用的,不是象、就是馬,反正是翻出一個吃一個,翻出一對吃一雙,砍瓜切菜一般,慘遭殺戮,不忍睹。

  那個遊戲,在我們家盛行了一陣子,我在旁邊看得多了,漸漸了解其中的奧妙,三十二個木頭棋子,我能夠根據不同的紋理,全部記下來,並且爛熟於心,這樣,不管先手、後手,我都能夠根據棋盤上雙方作戰態勢,而採取不同的作戰方案,那些還沒有翻過來的棋子,在我眼裡,翻不翻,只是一個形式,我在旁邊不僅搖旗吶喊,還指揮爸沉着應戰,往往十有九贏,媽玩不過我,總是拿爸出氣,怕我支招,乾脆把門反鎖上,我爸好欺負,水平又不行,還沒幫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後來,長大了一些,就不太願意玩這種小兒科的東西,出去蹲坑,學習象棋新的走法。

  那時候夏天熱,睡眠晚,路燈底下,准有一大群人在那挑燈夜戰,棋子下到棋盤上,在夜深人靜時格外清脆,有一種胖乎乎的蟲子能飛,總是掉到脖子後面,但從不耽誤我看棋,時間長了也就有了自己的心得體會,什麼別腳馬,隔山炮,什麼鐵門栓,小鬼推磨,大刀剜心,還有棄馬十三招,都是那個時候學會的,剛開始只是上去跟大人們照量兩把,後來翅膀硬了,就開始跟我爸的一個平江學徒工玩,而且還動錢,一毛,二毛不等。

  到了大學,我還組織過班級對抗賽,兩個班各自出十個人,我自認為水平高,毛遂自薦當了急先鋒,把那個班的十員大將,齊數斬於馬下;再後來,這樣的比賽在寢室里還舉辦過幾次,都是以我的勝利而告終。

  工作后,從一元、兩元到五塊、十塊,隨着人民物資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賭資略有調整,這成了我業餘最大的愛好。

  是男人,誰都有點小嗜好,只是君子求財,取之有道。

  還是回到文章的前面,魏同學甘願做馬前卒,事事往前沖,不給自己留條退路,自有他一定的道理,值得稱道。我下了這麼多年的棋,到底自己願意做棋盤上的哪一枚棋子呢,一直不曾好好想過,今天想來,只有“仕”還算適合。

  陳勝、吳廣說大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們最後還是沒能成功,只能說是他們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車”衝鋒陷陣,自由自在,令人稱讚,可惜自己不是那塊料,沒有那個能力,凡事獨擋不了一面;

  “馬”也不錯,馬踏連營,馬不停蹄,馬到成功,風光十足,但一旦馬失前蹄,就能造成滿盤皆輸的嚴重後果,責任重大,實在有些擔當不起;

  “炮”風光無限,但象棋有句老話:單車划拉炮。意思是說一個車、一門炮,根本就成不了氣候,更何況一門炮乎,勢單力薄;

  “象”呢,我平生更是看不慣,他太不盡責,根本就對不起共產黨一點工資,有點事,不是高飛,就是在邊角旮旯獃著,實在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哲保身”的味道;

  唯有“仕”,算是守鋪,呆在九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緊密圍繞在黨中央周圍,任勞任怨,干好本職工作。

  我四十多年,沒有去過外面的澡堂子洗過澡,沒有去練歌廳唱過歌,現在連“酒干趟賣無”都唱不全,偶爾玩兩把麻將,卻因為心理承受能力差,從來不耍大票,“打一億漂十億”的更是想都不用想,抽煙至今不會,酒不常喝,沒有酒量,也不犯酒癮,在外面,請朋友喝酒,醉的時候比較多,我自己給自己題過首打油詩,

  古有聞一多

  現有喻一醉

  好在工作上還算過得去,勤勤懇懇,從不偷懶,既不做壞事,更不出格,這應該是我做人的原則吧。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突然想起了陶淵明來,他連仕都懶得做,一個人找了塊地,過他的田園生活,豈不是更好。

  看來,我退休之日,有必要學習陶老,背個蓑衣,帶根魚竿,每天守着汪潭水,釣上三尾小魚;要不扛把鋤頭,去蕃薯地里鬆鬆土,象只老蚯蚓,優哉游哉,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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