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的漩渦

　　時逢歲末，腳步是匆忙的，心也變得異常匆忙，從母親住院到現在心一直未曾好好歇息過，那種疲憊的感覺真真的讓人好生壓抑。

　　因為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因為大哥二哥上班都忙，所以照顧母親的重擔便那麼不可推卸的落到了我的肩上。將近一個月在醫院的日子裡一起與母親同病魔抗爭着，一起在藥物的熏染中翻過了黎明與黑暗。

　　“我恨自己把你們都拖累了，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啊！”母親憤憤的說著。“快了，很快就會好的，這不是情況一天比一天好着嗎？”其實我的心比母親更加按捺不住，我更想回家，因為女兒天天打電話不變的內容就是“媽媽，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我想你。”，但我還得去耐下性子去安慰母親，真的看不得她再受一點點折磨，哪怕是心靈上的。

　　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緊緊閉着雙眼，很多時候我並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是不是又在惦念着家裡的一切了？是不是又在想着家裡的貓兒狗兒會被父親餓着了？是不是又在操心着姥姥姥爺還在等着她之前的承諾？就在前幾天她還答應這個冬天去好好侍候姥姥姥爺呢！她的心永遠無法卸去那層層的負累，她，是一個恨不能操了全天下人的心的女人。

　　大家都在勸她“你的病全是累出來的，以後可要改改這性子了，對誰好也不及對自己好，把自己身體養好就是心疼了孩子們。”母親連連的應着“嗯，這回不了，肯定不了。”唯有我站在一旁冷笑着說“改？誰能把我媽這性子改了，我超級崇拜他。”大家笑了。

　　生性的好強與倔強是母親身上頑強的生命力，卻也是她不可言說的缺點，這一切總像一道無形的桎梏一樣將她生生套牢而走不出自己圈定的世界，作為兒女，勸說她從來就是一件力所不及的事，而至最後只能是無奈的嘆息和心疼了。風霜與滄桑刻在她的容顏上，卻揪扯著兒女的心。

　　剛動完手術的那幾天，因為我一個人無法照顧，所以留下了二哥一同日夜守候在她的床前，哪怕是她睡夢中輕輕蹙眉，也會讓我們的嘆息更加沉重，哪怕是她輕輕的呻吟，也會讓兒女的眉頭布滿了烏雲。那些個日夜，待她安然睡去的片刻，我獨自坐在醫院的走廊里任心一遍遍揉搓着，心想若能替下她的疼痛多好啊！

　　總是用一顆柔弱的女兒心想去疼着母親，愛着母親，可也總免不了因為她的某些情緒而刺得心痛。等到過了六七天我一個人可以侍候的時候，二哥也得去很遠的異地上班了。於是母親變得更加少言寡語了，不管睡不睡得着，一般的情況便是閉着眼，我以為她肯定是難受。那天，因為下地而挪動了輸液器，裡面的點滴滴得有些不算正常，她忽然大叫着讓我去叫護士，我連忙說“沒事的，沒事的，弄一下就好了。”她卻口氣生硬地說“你二哥走的時候不是吩咐過你讓你看好這裡的嗎？”霎時委屈的淚水便溢滿了眼眶，可我怎麼可以哭呢？背過臉去把眼淚咽了回去，對她說“沒事的，還滴着呢。”她沒好氣地說“快去叫護士吧！你怎麼能弄好？”“這也沒什麼啊，我又不是沒弄過，那幾天我二哥在不也是我在弄這嗎？”，她不說話了，但我總感覺着心裡不大舒服。

　　等到第二天大哥來了和母親閑聊的時候，母親才提起是想二哥了，我的心中自是有些不快，心想二哥才走多大會就想了，原來對我鬧情緒也是因為了想二哥。是啊，自從二哥走了以後，她的脾氣是大了些，我不能對她說不同意她的話，就算我心平氣和的和她說些什麼不同她的意見，她就直接說“我煩死了，別說了”，而每每這個時候我就真的好難過，怎麼看我橫也不是豎也不是了。

　　時光，總是不緊不慢的走着，生活，總是不火不冰的熬着，或許是現在真的長大了，懂事了，就算再多的委屈我也學會了咽下眼淚，在母親生病的時候可能心情太過不好才會這樣對我，出了病房來到走廊把那些軟弱的淚水流完，拭乾，給自己一個微笑，我還是那個盡心侍候母親的女兒。

　　同病房的阿姨們都對母親說“你家女兒侍候的你真是好啊，孩子們都好孝敬”，母親微微一笑“算是沒白養這個女兒”，是啊，那何曾不是我該盡的責任？母親養我這麼大了，要不是因為這次生病，我從來沒為她洗過一次腳，沒為她洗過一次臉，看着她瘦弱的身體，像是一把把豐利的刃在刺割着心。

　　想着盡我最大的能力把她侍候的好好的，可是扔下家中的女兒好久好久了，聽不得她在電話里哭泣的聲音，每每接起，那心疼也能藏在心底不能讓母親看出半點端倪，怕她又會多出些心思來惹起不快，唯一能做的就是盼着母親快快好起來。

　　終於到了出院的日子，出院的前一天晚上給女兒打電話說要回去了，她就歡呼雀躍着，那份興奮不言而喻，還說“我今晚要失眠了”。中午的時候我到家了，等她放了學一進門就驚喜的抱着我“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你從來沒離開過我這麼久。”還不停的問“你想我不？我可是想死你了”我笑笑不語，卻情在心中，那是好曖好曖的感覺。

　　計劃着回來和女兒呆幾天，順便也是歇歇身體，所以女兒要求賴在我的床上也沒加阻止，讓她肆意她的歡喜和興奮吧。不敢早早對她說起我還要走的事，怕早早影響了她的情緒。

　　直至今天不得不走了，才去弱弱的告訴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情緒波動大過了我的想像，如泉水般的淚水頓時奔涌而出，“你才回來沒有四天就又要走，我剛和同學們高興的說著我媽媽終於回來了，你又要走。”說完，她把手中的書扔在了地上。“你的眼裡只有姥姥嗎？為什麼不顧及一下我的感受？你一走我又要去我大伯家了，我不想去了，你不知道嗎？”我有些無語了，這個十歲的丫頭句句在理，句句刺中要害，我要怎麼回答她呢？“媽媽不也是沒有辦法嗎？姥姥把我養這麼大了，她有病我能不管嗎？人們養着孩子不就是為了老了的時候有孩子照顧嗎？難道媽媽老了有病你也不管嗎？”“不管，你現在都不管我，我幹嘛要管你？”知道她的心是最熱最熱的，知道她尚未懂事的心一味的是捨不得我離開，離開我，她會很難過很難過，所以我真的不捨得去罵她一句。

　　氣着，哭着，她把她房間的門“哐啷”一關，還在門上貼了一個紙條“我與你毫不相干”，任憑外面怎麼勸說，她就一直說“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走了就不要再回這個家了”，接下來還是傷心的哭泣，她說她不會吃我的飯。

　　心就這樣起起伏伏着，彷彿在奔騰的浪中無由的跟着翻滾一樣，沒了方向沒了主意，讓我如何去選擇？再也忍不住滿心淚水，拿起手機拔通了父親的電話，告訴他今天我暫不能去了，孩子鬧情緒鬧得厲害。

　　放下了電話，孩子問我是真的不走了嗎？她說她不相信，我說“不去了”，於是她委屈的抱着我又是好一頓痛哭，拭着她眼角的淚“不哭了，媽媽不去了，你別哭了”。等過了一會她便是話變得比平時也多了許多，不停的念叨着學校里的事。唉！孩子啊！

　　在親情的漩渦里打轉，有時真的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做得更好。人，負載着太多的使命來到人間，終是要在這千萬的情愫里沉浮，悲喜着。那麼，就這麼緩緩而行着，淺淺於流年裡捻起一段一段的情，寫意出一段一段的故事，豐滿着枯癟而蒼白的生命倒也不外乎是一種快樂的心境，倒也不枉這世間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