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愛納蘭詞
手機:M版 分類:雜文 編輯:小景
一生繁華,卻深情不壽。筆轉多情,令世人折服嘆惋。他是一代風華綽約的才子,天子寵臣,文武兼資。是根紅苗正的皇家子弟,在那個時代,論才華橫溢,無出其右者。鐘鳴鼎食之家,御前侍衛,他筆下道出的千般柔情,卻被世人推崇倍至。短暫的生命並不妨礙他為後世留下芳菲難褪的詩篇。納蘭容若,一個詩意的名字,穿越三百年的風塵,向我們走來。那麼久遠的記憶,那麼深情的積澱,任我們後世之人品讀,韻味悠長。
納蘭容若的筆鋒,猶是一柄剖解愁情的刀,絲絲縷縷,寸寸精絕。《浣溪沙》(欲問江梅瘦幾分)中,一句“可耐暮寒長倚竹,便叫春好不開門”描出了怎樣的愁緒與無奈。試想一下那個情景,深閨獨居的女人,多麼清冷寥落,哀怨難消。日復一日的生活着,我們不知道她在等待着什麼,遠征疆場的兵士,抑或外出生意的販卒。只是直覺,她在這樣的煎熬里,靜候一個沒有歸期的人。天色將晚,冷了許多,女人倚着竹子,就算春光再好也不把房門打開。即使春光明媚,惠風和暢,可這美好的畫面中沒有那個期盼的人,光景再好,也無心欣賞觀望,看多了,反而愈發心傷。這樣的愁苦,被容若的筆雕琢得絲絲入扣,那麼細膩,無人可及。
想要了解一個詩人筆下的字句,就有必要知曉他的平生經歷。納蘭容若出生貴胄之家,書香門第。年少聰穎過人,文武全才。感情之路坎坷波折,原配新婚後不久亡故,后又續弦納妾。一生成就在於填詞,存世之作頗豐,可惜天妒英才,因寒疾辭世,時年三十一歲。多麼令人惋惜的人生,如一顆明星的墜落,使清代的文學詩詞中少了最絢爛的一筆。他的詩詞,句句含情似水,字字凝為珠磯。纏綿悱惻的語調里,透盡對世俗的無奈,淺吟低唱,話盡相思情殤。
才子懷柔,散落紙間。亡妻已故三載,牽念依然。容若一首《金縷衣.亡妻忌日有感》(剩月零風 ,人間無味)遙寄相思。“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雨更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沓,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細釵約,竟拋棄。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來年苦樂,與誰相依。我自終宵成轉側,忍聽湘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己。還怕兩人皆薄命,再緣鏗,剩月零風裡,清淚盡,紙灰起。”短短的詩句,厚厚的深情。也許容若心有不甘,自己的感情連上天都心生妒忌,令他的寄託如斷根的水草一般沒有了依靠。
他們沒有“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潦倒生活,但命運的作弄卻讓他們在新婚不久便生死相隔,這是怎樣的命途多舛?這首詩常常與蘇軾的《江城子》相提並論。“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深切悼念,感人肺腑,傳唱千年。兩首都是悼亡妻子的詩詞,可也有分別。古人的意識形態中,妻子是用來傳宗接代,相夫教子的,至於有沒有愛情,無傷無礙。蘇軾的詩詞里,句中的悲愴,直入人心。真情實意不假,但愛情就無處可尋了。而容若的詩里,卻多了幾許淡淡的情愫。他恨,紅顏薄命。他怕,陰陽兩隔。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故人已去,容若覺得人間也變得索然無味。他的平實打動了萬千人,他的心聲跳動在字裡行間,那麼鮮活動人。
納蘭詞的意境迷離非常,有時覺得像隔着一窗輕紗窺望世界,不是那麼清晰通透。然而掀去了這層朦朧,視野里的詩意也在瞬間蕩然無存。譬如《浣溪沙-人間何處問多情》,“伏雨朝寒愁不勝,那能還傍杏花行,去年高摘斗輕盈。漫惹爐煙雙袖紫,空將酒暈一衫青,人間何處問多情。”這首詩是典型的納蘭情調。傷別懷舊,迷濛旖旎。縱然不能洞悉詞中的深意,至少在讀起的一刻,你就會被詞句的氣氛迷住。詞中的氛圍極盡詩意,伏雨朝寒,漫惹爐煙,恰似清晨古剎間焚起一縷淡淡香火的味道。忽遠忽近,飄渺不定。“去年高摘斗輕盈”,必然是在懷舊。花謝花開,去年天氣舊亭台,而今只剩下一個人來獨守寂寞,默默惆悵。那“人間何處問多情”,恍然間又把思緒拉了回來,進入了另一種意境。像在問讀詩的人,也像在捫心自問。容若輕輕的嘆,物是人非。時常故地重遊,做一些睹物思人的事情罷了。好似許多電影的結尾鏡頭,慢慢拉起,將鏡頭的中心遠離主人公的背影,轉至闊大的天地。大漠落日,或者海天相接,任由觀眾的思緒續寫主人公之後的故事。
摯愛納蘭詞,因為它的情深意切。摯愛納蘭詞,因為它的直入人心。那華麗的辭藻,令你欽佩他的才華橫溢。那多愁溫婉的情調,讓你在心底感受情感共鳴的抨擊。納蘭容若,一手艷艷驚世的詞,傾倒了多少的芸芸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