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那些年》-----卜建明

　　我記得，高中那時候。。。

　　高中那時候，我算是蟻居在蘭溪這個上杭最離奇最光怪陸離的城鎮卻生活得如同原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時候連日出都不作，特別是高二那一年，每天逃課逃得輕車熟路，上網后想好一個理由來安慰自己順便安慰老師，過得不要太悠閑。。。

　　我是上數學課的時候看小說，上語文課的時候算數學，上外語課的時候睡覺。因為我的外語老師是個天才，也就是班主任春哥同志。。儘管我的外語知識差到極致，但他就是有辦法把課上得更加無聊。。而且他最惡劣的地方在於上課的時候點一次名下課時還要點一次名。。。我就曾經被春哥罰抄26個字母罰抄了30遍。高中的大男孩子了。。我當時特別想昏過去。。。

　　一直以來。。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差學生，可是事實證明:我以為並不就是我以為的，而這個要命的事實就是英文成績的不如意到現在我還想不通。。。我知道要是要高考我還考不了個及格。。我就真的完蛋了，我會真的完了蛋了。。。MP3的搖滾音樂不停地放。。我聽着聽着就很傷感。。一個大男人為這點屁事傷感想想我自己都覺得噁心。。

　　那些流淌在學校外的街市上的所謂的人類的文明，車如流水馬如龍，無窮無盡的廣告牌，流光溢彩的或有或無的寬幅熒幕，西裝筆挺面容冷峻且麻木的男人一邊匆匆地走一邊用很低的聲音埋頭打電話，偶爾抬起頭的時候可以看到他們空洞的眼神，我想那就是我以後的樣子，想着想着就絕望。。。。我記得阿平的一句話：我就是那麼地熱愛絕望。。。

　　這樣的生活何時才是個盡頭啊﹖我站在教室窗戶邊。看落日的時候恍惚地想起魯迅叔叔的名言。我記得那時候老背他的文章，一大段一大段地背。可是考試又考不了多少，所以後來我就不背了。知道了不考我都還要背那我豈不是太傻。可是班主任春哥就是喜歡傻學生的，所以春哥在畢業的時候對我的評價就四字兒：自以為是。這是兩年以來我覺得他用得最有文化的一個詞。。。

　　在班級里，春哥定下規矩每個禮拜要換一次位置。說是為了不影響有鄰桌變死黨后玩瘋的現象出現。。春哥總是在班會上一邊安撫一邊目露凶光別有用意地說，這是為了大家的同學情。春哥說這就會產生同學之間的距離美。。接着春哥就用英文說了一大堆他自己都聽不懂的英文的名人名言。。。

　　我特別的不屑，可是阿平卻特別的感動，她總是一臉陶醉的說，你看看老班，多懂人情，多會教書，英文多麼厲害。。再看看你就知道你為什麼到現在英文成績還考不到及格了。。我總是一臉不屑地埋頭算數學題，頭也不回地說：現在的女生就是沒大腦，被人賣了還數錢加運貨。。。。

　　可是不屑得連我自己也煩了，因為似乎好像我的英文真的沒考過及格的。。。

　　我問阿平，我的外語是不是沒得救了。。。

　　阿平說，不是，要是要是你能去美國或者英國呆幾年的話。。。那你就比春哥都厲害了。。

　　那意思是我還是有的救的嘍？

　　相對於做夢來說，是的。。。阿平打擊到。。

　　算了，我還是去多給菩薩燒香好了。我朝阿平猛翻白眼。。

　　我想想也是。其實這個問題真的蠻傻的，於是就不問了，自我安慰說即使我不用外語成績，高考時候照樣金榜題名。。再安慰下就是，即使不上大學照樣能出人頭地，周杰倫不是沒上過大學嗎 不一樣成為天王巨星。。。

　　只是春哥在知道我聽周杰倫的時候很心痛地說我審美情趣怎麼低級到這種地步。。。

　　我知道在他眼裡我是個徹底的差學生。。。

　　我和阿平的相熟如同所有劣質蹩腳的肥皂劇：那是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天，真的很黑。。有個女孩不小心被一大魔鬼抓了。。這時，突然。。一個大俠，出現了。。打倒了魔王，救下了那女孩。。從此。。。。（此處省略很多字）扯遠了 扯遠了。。言歸正傳。。

　　其實和阿平相熟很簡單的，就是一個很偶然的時候班級調位置，把他調到了我后桌。。。然後又一次嚴寒早自習。因為起的遲，洗刷完畢匆匆忙忙忘記拿外套就往教室跑。。。到了教室后，雖然沒有遲到，可是發現沒穿外套那個冷啊。。那天剛好被后桌善良的阿平發現，而她剛好書桌下多了件昨天晚上忘記帶回寢室的外套。。結果呢我就不說了。。

　　因為阿平覺得那天早上我的行為很紳士所以她決定請我零食，第二天阿平去小賣部買了一大袋子的零食我吃得特別努力，因為花的是我的錢。。。。

　　在學校外面那街道上開滿了各色各樣的黑網吧。我只覺得有家黑網吧賺我們學生的錢特別靈。那時候，我在裡面上網花掉的錢足夠可以讓那時候的我過的超級滋潤，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落魄。。。那時候我在寢室里聊的話題就是遊戲，花遊戲里的錢，把遊戲里的人物弄的就像個古時候的帝皇。同樣，我充遊戲里的錢足夠讓兩個我過得超級的滋潤。只是我一直沒有學會打BS，後來在我發現同學狗仔是個遊戲中的bs高手的時候，當時我看着屏幕上面的“68級亡魂騎士”爆了大量的遊戲裝備我特鬱悶，覺得先哲說過的“生活就是一萬個玩笑的堆積”真是閃光的真理。。。

　　可是阿平的興趣要比我狹隘得多。從最新出道明星，從精裝版傑倫的《三年二班》，她總是表現出一副看見恐龍的樣子大呼“啊，居然有這個”。我深為撅倒。。。阿平說她也聽《楓》。。

　　當我和阿平頻繁地聊那些被我們說膩了說煩了說噁心死了的話題時，我總是想起JAY的《可愛女人》，可是我又覺得兩者根本沒有什麼聯繫。。。

　　我是個不討女生喜歡的男孩子，這在學校裡面如同絕症。當到了高二下學期我們班最丑最不被看好的男生都有了充當護花使者的機會——儘管他的花在我看來像草，可是我依然每天一個人在偌大的校園裡晃，雙手插在口袋裡，搖頭晃腦地吹口哨。。。

　　其實 我思考的東西很多，包括我這個年齡應該思考的和不該思考的。我思考的東西大多與時間有關，對時間，我敏感得如同枝繁葉茂的含羞草。我想自己很快會高考，很快會上大學，很快畢業。。很快找到穩定滿意的工作，很快結婚，很快會生孩子,很快把孩子帶大，很快老了，坐着搖椅曬太陽，我的一生簡單得只剩下幾個“很快”。 可是我的很快的她 也能有很快嗎？

　　我總是一個人難過。。。

　　我不是難過我銷不出去，相反曾經有一票的陌生高三女生倒追我，就因為她們看過我曾經寫的一些噁心的文章和曾經跳了幾支很二很二的街舞還有我這長得不難看的面孔。可是我都很有禮貌地拒絕了。我對她們的興趣僅僅在於我迫切地想知道在這種破學校還是有幾多人能舞的。。我估計她們想追舞來的。同寢室的人老勸我說將就些。我望着他們對他們說那不如讓給你們吧，然後從上鋪探頭探腦的傢伙立刻將頭縮了回去不再說話，動作迅速地如同慢了會被砍頭。。不過那些女生是長的真的相當的抽象。。。我說。。

　　可是後來這句話不知道怎麼傳到高三去了，其結果是有兩個女的哭了，有三個女的破口大罵我不要臉，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

　　我一時名聲大噪，或者說是聲名狼藉。。。

　　在我聲名狼藉的日子裡，阿平依然和我走得很近。這讓我在心裡特別地感動。可是我依然木着張臉俯下身對牢她的眼睛伸出食指左右晃晃對她說，不要整天和我這種人渣混在一起，小心嫁不出去沒人要。她總是搖搖頭說，放心有人要的，。說的時候耳朵戴着耳麥Jay的《八度空間》並且做着練習題。我滿以為她會像電視劇中那些純情的小女生一樣淚眼汪汪地望着我然後說：在我心裡你從來都不是人渣。。。

　　我相當地受打擊。

　　那時候的阿平聽JaY且熱愛舞蹈是被我影響出來的。。。我在進高中前我學過幾個月街舞，當我在學校發現沒有一個人會舞的時候我鬱悶地想去找上帝聊天，而且這種想法特別衝動。於是在剛進高一的第一個元旦晚會上，我就小跳了一把。只是學校的師生們被我嚇得目瞪口呆忘記了掌聲，一直看我如同看外星人。。。

　　我特別鬱悶地對阿平說，高一時候我還不認識你，要不然我想那時候肯定是我們一起跳的。。

　　我是想用這個事來表達我心裡對想和她一起跳舞的熱情。。。很可惜阿平把這句話聽成了笑話，於是她仰天大笑說你講的笑話真好笑。我就閉上嘴不說話，心裡想着總有一天要把阿平一起拉去練舞。。。

　　終於。一年一度的元旦晚會又要開始了。。班級也要準備節目。。於是我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當起節目組織人。。把阿平他們都拉上，。。每天課餘時間叫上他們去足球場旁邊的河邊草坪上學舞。。我教。。。那幾天練舞。每次練完結束的時候阿平手上總會拿着百事可樂在我面前晃。。我拿過來打開就喝，汗水從頭髮上一滴一滴落下來讓阿平很是驚嘆，因為對於她們這種老是逃體育課而又懶的運動的學生來說這樣的流汗方式是她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有一次我給他們示範整套舞蹈，之後我問她感覺如何，她說沒什麼感覺就覺得你跳起舞來時臉上殺氣騰騰的。。。

　　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阿平特別善良對我特別好每次都請喝可樂，後來她特別打擊我地說那是因為她本來是順便給他死黨同桌買的可樂，可是每次她都發現，她同桌的男朋友比她送的還快。。她自己喝不下。又不想浪費。。我聽了覺得自己依然不招女孩子喜歡。。百感交集。。。

　　福建的秋天來的特別詭異，夏天總是無限拉長拉長到一個盡頭然後突然就跌落到深秋，氣溫突然低下來，可是這裡樹葉像是約好了一樣就是不掉。

　　我小時候就是在這裡長大的，福建到處都是一年四季常青樹，打死不肯掉葉子。過年無雪的冬天都青翠欲滴讓那些老年人很是感嘆天地間找不到同病相憐者。為什麼有的東西永遠不老有的東西瞬間就沒入餘輝。這句話我外婆就對我說過。。

　　當我站在學校看到雨滴一點一滴往下掉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很值得相信的。。。

　　就這樣我站在這個落魄的中學裡面看了3次冬天的雨滴，我糊裡糊塗地就又過了一年。。而奇怪的事情是我和阿平一直保持着朋友的關係，這讓我身邊的很多人都表示不可思議也表示不可相信。可是我從來沒辯解過什麼，阿平應該也沒有。。我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相處着。。

　　可阿平卻開始管我了。。他不許我去網吧。。學校看電影時候，批評我不許喝酒。平安夜送我蘋果。聖誕節會送我禮物。那時候的我覺得朋友間的理所當然。。我接受了。可我卻沒心沒肺的什麼都沒送他。。我的嘴唇上也開始有刮過鬍子的青色。。而阿平卻也開始在學校放電影的夜晚閑情邀請我一起散步。。然後和穿着粗布褲子運動鞋的我一起在操場走了幾圈。。當時她笑得搖搖欲墜而我也尷尬得要死只好一臉木然。阿平說我尷尬嚴肅的樣子還蠻酷的。。可是我覺得我還是一個孩子，NBA開季時候依然會將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食堂看球賽。。依然在成績考差的時候會不開心。。依然會叛逆的我行我素。。依然是靠着爸媽生活。。

　　阿平給我說她和她媽媽的故事是多麼蕩氣迴腸，她爸爸的愛多麼偉大。。我就告訴親情這詞是多麼鬼斧神工。。。

　　每當學校放月假而我又不想那麼早回家的時候，或者有事的時候。阿平就會主動把我拿背包回她家，然後第二天等我回家了又給我送到家裡來，然後在我家鄉間小路上天南地北地指我們要去哪哪哪，反正說說又不花時間不花力氣不花錢。。。

　　時光的刻刀還是在我身上刻下痕迹，阿平說那把刻刀隨着我們越來越老就會把痕迹從心裡刻到臉上，那麼內心曲折的傷痕會在我們突然年老的瞬間變成我們臉上不可磨滅的皺紋。。。有時我會突然就心情低落下來，背對着阿平《開不了口》。。

　　時間就這樣渾渾噩噩沒心沒肺的流淌着。。。

　　有一天阿東拉我去看一個他剛瞄上準備行動的女生，我慢悠悠地晃在他的屁股後面，當走到學校那條林蔭道上的時候，阿東停下來沖我嘿嘿地笑，指着前面一個女生對我說就是她。當我看清楚那個女生之後我站在當場傻愣了一分鐘，然後突然靈魂出竅一樣對他說眼光不錯啊小子。。。

　　那個女生是阿平

　　三天之後阿東要請我吃飯，他說他追到女孩子了。當時我手中的筆突然掉了下去整個筆芯水漫在地板上特別難看。阿東說你不用這麼驚詫。我於是點點頭，然後想了想，對阿東說，你請我喝酒吧。。。

　　喝酒的那天阿平沒來，我惡狠狠地抱怨說：女孩子就是麻煩。而阿東在旁邊打電話我聽到他很包容很溫柔地對電話那頭說著沒關係。。沒關係。。下次一起吃。有的是機會。。我才突然意識到阿平或許應該肯定已經是阿東的女朋友了，於是我就很尷尬。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記得不是太清楚了，因為我喝了很多酒，我記得的是那天晚上我吐了很多次，第二天早上頭疼得要裂開。我的室友告訴我那天晚上我一直沉悶地低聲地哭，可是我卻不記得我哭過。。。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沒理會阿平。。主動迴避。。

　　主動坐到最後一排。。不想看到她而讓大家尷尬。。

　　突然有一天中午，在和同學們打牌時候。。阿蘭突然冒出來給我一封信。說是阿平托她給我的。她拿在手上遞過來，我沒有拿過來，站在她面前沒說話。。。

　　阿蘭的手伸在空中很尷尬，可是我好像賭氣一樣就是不接。。

　　阿蘭笑着說，阿平有男朋友了。。。

　　阿蘭也是阿平的死黨之一。。

　　我點了點頭。。

　　旁邊的同學嘲笑的說，喂。。哥們，什麼情況啊？？你就沒什麼反應？

　　我裝高聲說，我要有什麼反應？是敲鑼打鼓替她擺酒席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捨不得你你不要走嗎？她又不是我的誰。。

　　阿蘭嘆了口氣說你這人就這樣。。還有對女生溫柔點不要老是一個人，喜歡的女生就去追，你不能要女生主動追你吧。

　　我說算了吧我10幾年都這個樣子死不了你還是叫她好好照顧她男朋友吧。。。

　　說完，我接過阿蘭手中的信。在旁邊哥們那幸災樂禍的眼神下。裝得若無其事的扔到了垃圾桶。。。

　　然後我笑了笑，還是那副不屑的表情。然後轉身出了教室，雨滴在我身後一滴一滴的掉下來我覺得鼻子酸得要死。。。

　　在以後的那段時間裡。。

　　有時候我會在食堂或者樓道遇見阿平和她的死黨們，我走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阿平他們總會向我打招呼。。。然後我也總是笑容可掬地對他們點頭微笑。轉過身的時候我會想起以前和阿平一起操場散步我那尷尬心情。。。

　　到後來我和阿平生疏到都只見面微笑點頭，然後彼此匆匆地走過去。。。。

　　終於有一天，我走過阿平身邊的時候，她看見我。卻扭頭裝不認識。。我想也許這就是遺忘吧。在那個路口的轉角，我靠在牆上說不出話來。。。

　　高考終究還是來臨了。。畢業了。。

　　其實我很想留在那個時間那個地方再次看看，怎麼就沒有看到阿東和她繼續走在一起呢。其實我很想去問她。可是我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我怕她過得不快樂怕她不開心，可是她太開心我也會覺得很難過的。這樣的自己我都覺得噁心。。。

　　高考轟隆隆地到了結束時間。。。錄取的日子裡我跑了很多飯局去了很多同學家。我一邊對同學說著學業有成一邊感嘆自己的頹績。。後來我勉強去了江西混讀。。

　　畢業出社會後，我終於組了隊跳着很High的街舞，在廈門第一次參加萬人的5.4青年街舞賽的時候我想起了阿平,在觥籌交錯的罅隙里我突然地抬起頭，一剎那，一恍神，隱約看到初次教她跳舞的樣子，那一年，我讀高二。。阿平那披散着頭髮沒有睡醒，半睜着眼睛。借我衣服穿。。我在舞台上突然就笑起來，走神間我摔了一跤，疼得我眼淚流了好多。。。

　　我穿着阿平曾經送我的那件衣服在廈門這個城市裡面騎着車來回地轉，去了海邊去了商場，在那個很小的斗舞場上跳舞跳得大汗淋漓。。。

　　想起阿平。我的心惶惶然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