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

　　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

　　人做善事都要臉紅的世紀。

　　我踏着塵土，這年老的妻子

　　延續着一座塔，一副健康的喉嚨。

　　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

　　我們因為求索而發紅的眼睛，

　　必須愛上消亡，學會月亮照耀

　　心靈的清風改變山河的氣息。

　　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

　　我知道一個人情慾消盡的時候

　　該是多麼蔚藍的蒼穹！

　　在透明中起伏，在靜觀中理解了力量。

　　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

　　從清風中，我觀看着你們，

　　我累了，群山也不能讓我感動，

　　而念出落日的人，他是否就是落日？

　　一首好詩總讓人頗堪玩味，也久久不能釋懷。在讀過楊健先生的《古別離》之後，總覺得氣象萬千，明明是縛住了一絲透明的意念，但轉瞬消失，如遁失在荒原之上，或一團彩色的雲霧之中，不得其解。他已經將我引入到一個虛妄的境界里，而我要穿越的一瞬間，也許是一生的感悟。

　　之後，我寫過《穿越》這樣一首詩。似乎還不能釋懷，過去了近一個月了，我突然在看到一篇文章后，又想到了他的詩句，“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人做善事都要臉紅的世紀。”於是，我又細細讀了一小會，感覺有許多思緒在腦海里流星一樣劃過。

　　通篇四段，每段句首在重複着一句話，“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在這樣重疊的意想下，形式上給人一種整潔和連貫的線條感，像是一座平面建築的外形。在其意義和內涵上，張顯着鏈接和開啟思索的按鈕作用，但就這一句而言，鏈接的是每個讀者的心境，我們似乎都可以找到自己的理解，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是青春？是夢想？是不可抗拒的災難？是人生之中必要經歷的傷痛？是輪迴之中的季節，春過後是夏、秋過後是冬？是這一天不可抵制的日子，迎來一天又送走一天？還是那些來到過心中萬千思緒和瞬間即失的情懷？

　　讓我們打開一間房子，進去看看，裡面儲存了多少感慨！每一句詩，既是要把讀者由眼睛及心靈吸附進去，也是要把讀者的過往鋪平，或者打開，總會對着這句話，在心中迅速升騰起各種意念，或者通過自己的感知迅速，構建一個畫面，進而呈現眼前。為什麼是人要做善事也要臉紅的世紀，而不是其它？我坐在車上遇到這樣的事情，有老年人上車，或者抱小孩的婦女上車，有時是會聽到售票員說，“誰讓個座？”，我有時會熟視無睹，有時也會起身讓座，總覺得在滿滿一車裡，有些臉紅，而不必是從容。有時也會在大街上看到乞討者，也有稚嫩的小手，人流匆匆穿過，有些人願意施捨一些錢，大都是零碎的小錢，多數人是匆匆而過，還要發出譏笑的目光，以為他們就是在騙錢。無論怎樣，每一次看到這些，我都的心總不能平靜的度過，伸不伸手，我覺得自己臉都紅，他們的存在就是嘲諷。遇到這樣的事情，所謂真正的幫助和善良，應該停下匆匆的腳步，而不是懷疑和冷漠。如果她真的有困難不必說了，如果有人認為她有意騙人，更應該幫助，蹲下身來，了解她、幫助她，致使一個孩子迷途知返，這不是改變孩子一生的善舉嗎！這才是真正的善。捐錢，小善；匆匆而過，冷漠也。‘我踏着塵土’，這塵土不是別的，應該是冷漠，‘這年老的妻子’，是啊，就像是年老的妻子跟隨着自己，自從童心迷失，冷漠開始的那一天開始，‘延續着一座塔’，冷漠像塔一樣，在塔上看到的永遠是自己，而從我們喉嚨發出的無不是體現着愛心的文字和標語，或呼喊，而究竟誰來承擔本該自身承擔的責任呢？

　　打開第二間房子，在求索的道路上，日夜兼程，苦苦尋覓，但未必就能得到真滋味，也許就南轅北轍了。我們很容易被慾望而挾制，在一個文字的苦道上瘋狂奔突，其實他本可以安靜地走着，欣賞着路邊的風景，或者抬頭看看天空上的星辰，或明月。所謂執迷不悟，人生的道路需要思考，我思故我在，邊走邊思考，邊思考邊修正，這樣才能不偏離自己要經歷的航線。就像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生活，而事實上我們越活越累。我們渴望幸福，卻已經因為饑渴而失去了品嘗幸福的心境。我們買房子是為了住得舒坦一些，事實上淪落為房奴。我們為了住居而蓋樓，事實上越往上攀爬，越覺得高不可攀。事實上在樓房瘋狂挺向天空的時候，誰說再高一層不是為了金錢？必須愛上消亡，在心中升騰起的夢想，究竟有多少？已經無從算計，但消亡的太多。因此我們要愛上消亡，習慣消亡，學會照耀月亮，看看月亮的臉，她就會告訴我們，盈滿則虧，虧在盈滿，順其自然。“心靈的清風改變着山河的氣息”，體現着‘境有心造’的禪語。我們看世界的目光，而是我們內心世界的呈現。

　　第三個房間，我讀到了這樣一個意境，無求品只高，就是在擯棄一切慾念的時候，看天空都是那麼的蔚藍、遼闊。也就是在一切慾念消退的時候，才將看到生命的本來，什麼都是虛妄，生是過客，中波虛無之境。但生命從來不是靜止的，在為明天的路上奮鬥、前進，宛如在衚衕里奔跑找不到出路，一條更為寬廣的道路，像一座迷宮，又無法抑制去找出路，但確實又不知如何走出，只是走着、希望前方就是出路，或許是永遠退不出來，已無退路可言，這就是生活。在白天和黑夜之間輪迴，白天來臨也在消失，黑夜也在來臨，也在消失，而生命的消失則是不可避免的淪喪。有許多是在揮霍，但不得真味。寧靜致遠，沒有淡薄的心境，看不到思考的力量，也許一個瞬間的思考，抵上幾年的奔突，或許是一生的混沌。生有何謂為？死亦有何惜？沒有智慧來領航，人生是無知的，也是缺乏力量和狹隘的。我們應該知道，在靜觀中得到真理。

　　第四個房間，我覺得最後一句，是這首詩的詩眼，“而念出落日的人，他是否就是落日？”具有哲理的意境，也是要與“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形成一種意境上的閉合。也許落日，就像落日一樣來過我們的心頭，但是否已經沉寂？我想到了天空上飄過的雲，小時候很少在屋裡老老實實獃著，常常是在田野里玩耍，累了就倒在地上，痴痴地望着天空雲團飄過，看它們變幻着萬千姿態。雲的模樣都是那時建立起的意象。我現在很少看天空的雲了，在心中飄蕩的都是過往的影子。如今我再來看看，是否還有過去的模樣？云何時是重複過模樣呢？每時每刻都在變幻，也在遠去，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心中的那些思緒是否也如雲飄過。

　　“什麼都在來臨啊，什麼都在離去”，具有穿透時間的力量。來到過今天我們心頭的那些渴念，也一定在古人的心頭流淌過，但都遠去了，也在來臨啊！

　　2010年5月6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