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微笑;六七八_3000字

06

　　那些天空中盛開的夏天

　　陰影里有遲來的告白

　　或許是聽見花開的聲音。

　　心悸毫無預兆，卻是那麼真實地存在着。

　　雲和天之間，蔚藍的大海吞沒所有光線，陰鬱而哀傷。

　　我是那麼用力地喜歡着你。

　　空氣中混雜着敏感和溫情的氣息。見到你之前，一切都是虛無。於是我存在的意義也因此改變。

　　像是洄遊的魚，終於找到了方向。迷幻冗長的夏季是否註定潰敗。

　　謝謝你教會我成長和面對。

　　在某個久違的晴天，耗盡我所有的情感。我終於一無所有。

　　天。這也太噁心了吧。柳若然把粉色的信紙裝回信封，三個歪歪扭扭略顯幼稚的大字：葉久 收。這真的是我寫的嗎？女生的臉莫名地漲得緋紅。

　　回憶起剛才易揚把信塞給自己的情景：

　　“拿着。”易揚手裡是一個粉色的信封，柳若然好像在哪裡見過。

　　“是什麼？”女生小心地問着。

　　易揚臉色鐵青。“整理房間時找到的。是你落在我家的吧。”

　　“是嗎？”女生不自然地接過信封，腦海中閃過一絲不安的念頭。不會是……

　　事實證明了柳若然的不確定是確定的。熟悉的自己，藍黑的中性筆，還有那股淡淡的哈密瓜香味。女生美好而幼稚的告白信。

　　都是兩年以前的事了。柳若然拚命回憶哪天的情景。但這還用回憶嗎？明擺着是要把信給葉久，後來因為某件事去了易揚家，然後就把信給落到了某個角落裡了。不過……那個易揚兩年打掃一次房間么？想想就覺得好笑。可是……

　　柳若然止住了笑意。易揚……應該拆開來看過了吧？所以才會有那樣的表情。一想到這兒柳若然就一肚子氣。又不是他的玩具，我的事他管得着啊。但，如果易揚不再管你，你是會開心，還是難過？她問自己。這種矛盾的心理令她很茫然。

　　於是柳若然又重讀了一遍信。

　　或許是聽見花開的聲音……是什麼花開了呢？柳若然突然想到的一個白痴問題。是桃花！一定是桃花！白痴答案。

　　葉久么？

　　是那個和自己同一個年級的數學天才么？

　　是那個只喝娃哈哈礦泉水，皮膚很乾凈的男生么？

　　是那個瘦得像只猴子卻拽得要死，笑起來像個孩子的傢伙么？

　　是那個在夏天只穿黃，綠，白三種顏色的T恤打籃球的帥氣少年么？

　　是那個自己喜歡了兩年或者一直喜歡着的人么？

　　是他么？

　　“咳咳。”

　　柳若然此時正拿着那封信傻笑，見到易欣蘭，才如夢初醒。

　　易欣蘭又好氣又好笑：“春天來了，桃花開了，某人開始發春了！”

　　“媽，瞎說什麼呢。”柳若然把信塞到枕頭底下，看樣子就知道是心虛。

　　易欣蘭見狀，更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呦呦呦，是哪位帥哥寫來的情書？”

　　女生頓時滿臉通紅，一聲不吭。

　　“還是，女兒你寫給哪位帥哥的情書？”

　　“媽！”柳若然一臉埋怨的神色。

　　看樣子是被說中了。易欣蘭見好就收：“好了好了，我不問了。”想了一下，又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柳若然的肩膀：“孩子，我雖然不反對你談戀愛，但很快就是中考了，要好好複習啊！”

　　“知道了啦，媽。”柳若然做了個“輕鬆拿下”的手勢。

　　易欣蘭似乎是不太信任自己的女兒：“能直升高中部么？”

　　女生沉下臉來：“為什麼要直升呢？我可以考其它重高么！”

　　“阿揚很照顧你的。”

　　可是他就只會欺負我。柳若然差點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看着一臉倔強的柳若然，易欣蘭輕輕嘆了口氣：“哎。阿揚這孩子挺難得的。學習好又懂事。”

　　他還懂事？女生腦海中浮現出蠻不講理的易揚。不過……發火的樣子也挺帥的么，小子。柳若然啞然失笑。

　　“你舅舅有福氣啊，這麼有出息的兒子。只可惜不是親生的。”易欣蘭自言自語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媽，你說什麼啊？易揚不是舅舅親生的？”柳若然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易欣蘭沉重地點了點頭：“你舅媽不能生育，所以從孤兒院領養的。”

　　“那易揚知道嗎？”女生迫不及待地又一次發問。

　　“然然你不要沒大沒小的好不好？就算沒有血緣他也是你表哥啊……”

　　又開始念了……得想個辦法脫身……

　　“哎呀，我差點忘了，同學約我出去，要來不及了……媽，再見啊！”柳若然一拎包就跑得飛快。

　　“這孩子……記得早點回來！”

　　“知道啦！”

　　柳若然一臉風塵地奔走於喧囂的街道。遲來兩年的告白信和易揚鐵青的臉。夏天大把大把盛開的梔子花。女生曖昧不明的幸福感。那些沉溺於時光之中的美好情感，註定將一切泛濫。

　　07　 在開始的最後陽光終於眯上眼睛

　　祭奠我逝去的年華

　　柳若然最終還是妥協了，也使得美麗的童話可以繼續上演。

　　在每個傍晚，所有路人的目光都會被一個帥氣但一臉陰沉的男生和一個普通卻淡定得讓人心動的女生所吸引。兩人並肩騎着單車，穿過梧桐樹一排排班駁的影子，像是巫師隨手撒下的無風的森林。

　　王子守衛着公主，穿越所有阻礙。

　　她仰頭。

　　他輕嘆。

　　誰都不忍破壞的童話。

　　柳若然還是忍不住轉過臉去看易揚，他的眉頭皺成一團。

　　笨蛋，生氣是表現在臉上的嗎？女生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嘴角不自主地向上翹。

　　“笑什麼。”易揚冷得嚇死人的語氣。

　　女生驚詫地回過神，矢口否認，“我哪有！”說著右手放開車把，摸了摸臉頰，還是有些滾燙。回想起下午在籃球場邊那一幕，柳若然的耳垂紅得過分。

　　女生坐在籃球場邊，靜靜地注視着空曠球場上唯一的一名少年。他的發梢，他的側臉，他微揚的眉毛和唇角，那麼熟悉，但卻是疏遠的。她看得出神，以至於男生已經走到她身邊了都沒注意到。

　　“嗨。”他笑着向她打招呼。

　　“啊？”柳若然一時反應不過來。欣喜和憂傷同時侵襲着她的心。曾經永遠只能遠遠注視着的葉久，現在卻近在咫尺。

　　“是我啊，”他看上去有些興奮，“葉久，還記得么？以前一起補過課。”

　　她點頭。怎麼可能會忘記，他的音容笑貌自己花了兩年時間去記憶，應該一輩子都忘不掉了吧。

　　葉久用手指轉着籃球。“在等學長么？”

　　“嗯。”柳若然看着地面，很小聲地回答。雙頰上的兩抹紅暈久久不散。

　　樹梢微微顫動。

　　風溫柔得說不出。

　　這樣美好的景色。

　　這樣帥氣的他和安靜的她。

　　葉久突然吻上了她的臉頰。

　　柳若然像觸了電，一下子站了起來！腦子裡一片空白……

　　葉久也略帶抱歉地起身。“對不起……”他看了一下女生的表情，然後接著說：“只是你臉紅得太可愛了，我情不自禁……有些喜歡你。”

　　“所以，要不要在一起試試看。”

　　女生有種落淚的衝動。

　　“我……”柳若然無法思考。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美好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結果是易揚突然出現，一言不發地將柳若然拉走了。

　　他的眉頭還是緊鎖着。從他第一眼看到“葉久”這個名字出現在籃球社新生入社名單時到現在，就一直在沉悶着。

　　他把柳若然那封落款日期是兩年前的告白信交給了葉久。

　　有些後悔了。柳若然那麼幸福的表情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易揚突然莫名地恐懼，他害怕以後只能一個人騎單車，一個吃飯，他害怕再也見不到女生溫暖純真的笑。

　　似乎是……喜歡上了柳若然。易揚自嘲地動了動嘴角。

　　“喂。”沉默了許久的易揚終於開了口。

　　女生聞聲轉過臉，烏黑的眸子閃爍着。“還以為你不準備說話了呢。”

　　易揚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那封信……還在嗎？”

　　“什麼信……哦，在啊。”女生一想起關於葉久的事，就不由得有些緊張。

　　“是么。”易揚覺得有些好笑。那我拿給那小子的是什麼。“那……把它燒了吧。”　

　　女生的瞳孔一下子縮緊：“什……什麼？為什麼！”

　　“我不同意你和他交往。”

　　猶如晴天霹靂。“為什麼！”柳若然討厭這個樣子的易揚。

　　“我喜歡你。只有我才可以喜歡你。”

　　女生怔住。

　　這樣的語氣似乎太過曖昧。易揚又淡淡地加上一句：“我是你哥哥。”

　　只是這樣……而已么？一種巨大的落寞感突然湧現。柳若然的心口有些微痛。

　　“我的事不用你管。”女生頭一次用如此生硬的語氣和易揚說話。

　　又一次，頭也不回地，將易揚拋在腦後。

　　08　 誰和我逃到遠方

　　靜靜地流浪

　　多想在回到有蹺蹺板的日子。

　　五彩的泡泡，飛揚的夢想，用最虔誠的目光仰望藍天。天堂是華麗的遊樂場。

　　散落一地的糖果，是木馬先生藏在嘴角的親吻么？

　　小若然曾經這樣問易揚。

　　易揚瞪了小若然一眼，傻瓜，哪有那種事。

　　小若然不服氣地撅起嘴，你騙人！然後委屈地跑開了。

　　傻瓜。易揚望着小若然遠去的背影。你要的糖果和親吻，只有我能給。你所有的幸福，都只有我能給。

　　那些美好的念頭仍揮之不去。然而時光已經不在。

　　他曾經想給她所有的幸福。

　　而現在，他卻連一個微笑都負擔不起。

　　時光終於不在。

　　“不好了！易揚和葉久在籃球場上打起來了！”

　　當班上的同學匆匆跑回教室，告訴她這個消息時，柳若然正為一道幾何題所困。忽然茅塞頓開，卻沒有那份心思去解了。

　　她跑向籃球場。血液似乎也變得焦灼，太陽穴隱隱作痛。

　　他們真的扭打在一起。柳若然的心霍地下沉。但她卻無力去制止，她很痛，痛得無法思考，無法理智。只能像那些好事者一樣，遠遠地觀望着。

　　易揚和葉久突然都鬆開了手，兩人同時摔倒在地。

　　“易揚……”“易揚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務室？”一大堆的關懷包圍了易揚，但他的目光仍死死盯着葉久。

　　她，幾乎是毫不思索地奔向了葉久。

　　她逃出手帕替葉久擦拭傷口，男生想奪過手帕，“我自己來吧。”女生毫不留情地奪回來，“傷者沒有資格說話。”嘴角有不易察覺的笑。

　　易揚的心巨痛。

　　他推開身邊的人群，徑直走向柳若然。

　　用力地把她從他身邊扯開。

　　然後。

　　近乎粗暴地堵住了她的嘴。

　　柳若然驚恐地睜大眼睛。她拚命掙扎，可是根本躲不開。易揚的右手把她箍得緊緊的。

　　眼前的易揚她完全陌生。

　　該死。易揚在心裡暗暗咒罵。怎麼會如此不理智，怎麼可以這樣吻她。可是他害怕，害怕失去她。他緊緊地擁住她，越吻越深。而她也不再掙扎。

　　空氣中瀰漫著情慾的氣息，令人面紅耳赤的低聲呻吟。

　　就這樣在人群當中，他和她擁吻。

　　“夠了。”葉久面無表情地推開易揚，摟過柳若然的肩膀對易揚說：“你輸了。”

　　女生掙脫他的手，憤怒的表情漸漸淡定。

　　葉久有些哀痛：“他可以那樣吻你，而我連碰都不能碰么？”

　　“我不是任你們擺布的傻瓜。”柳若然丟下這句話。　傻瓜，你就是傻瓜。你知道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喜歡你么？你知道看到你的信我有多高興么？葉久的眼眶有寫潤濕。

　　易揚看了葉久一眼，“我會遵守約定的。”

　　“怎麼，不求我好好照顧她么？”葉久嘲諷的語氣。

　　“既然她選擇了你，就跟我再無關係，”他停頓了一下，“你難道不會好好照顧她么？”

　　沒有回答。

　　夏天，已經結束。

　　“飛往XX的乘客請注意，現在開始登機……”

　　透過玻璃窗的陽光投射到易揚身上，他抬手遮住了面孔。再見了，柳若然。

　　女生還是一如既往地坐在籃球場邊，斜眼看到葉久向著她來。

　　他坐下來。“去追他回來吧。”

　　“嗯？”

　　“易揚他，現在人在機場，”他看着她，“我們打賭，那個時候你奔向誰，另一個就必須離開你。易揚不久前才收到美校寄來的邀請函……”

　　柳若然猛地抬起頭。

　　“連我都明白，你奔向我是因為同情，是不想對我有所歉疚。而他卻不懂。還是去追他回來吧。”

　　“沒這個必要了。”

　　柳若然獃獃地望向天空，一架飛機從她頭頂的藍天穿梭而過。

　　我最終還是錯過了你。

　　她把頭埋在臂彎里，哭了。

　　傻瓜。小若然蹲在地上，淚濕了臉。我要的糖果和親吻，只有你可以　給。我所有的幸福，都只有你可以給。

　　“別哭了。”

　　小若然抬起頭。易揚用手抹掉她的眼淚。“答應我，不許哭了。以後要永遠微笑。”

　　“嗯！”小若然努力仰起燦爛的臉龐。

　　她曾經答應過他要永遠微笑。

　　而現在，她卻再也辦不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