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年輕面孔

　　一個瘦小的吸毒女孩說，“我今年20歲”。她的面孔是那麼的年輕俊秀，卻又是那樣的面黃肌瘦。一路的實地調查，一張又一張年輕的面孔，總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一樣的場所。

　　幾年過去了，但是，那些年輕的面孔、滯呆的眼睛卻常常顯現在我腦海。很可惜，很難忘，卻又有點陌生。好像已經很久很久，又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在每年6. 26國際禁毒日前後的日子裡，電視視頻和網絡上，出現的不少吸毒者、販毒分子的年輕面孔……情景和場合是如此相似。那些情景、那些場合，又一次次促使我想起多年前的故事，確切地說，應該是調查研究的情節：

　　2009年初，我參加市人大常委會組織的執法專題調研組，對本市實施禁毒法的情況進行檢查。

　　3月10日上午，調研組在市公安局禁毒支隊聽取彙報時，我聽到了一句震耳而又驚心的話：凡是吸毒品的人，就等於走上不歸途，登上了“死亡快車”，我市第一代吸毒人員已基本上死亡！

　　我想，這就是毒品，就是死亡！就是吸毒的必然結果。

　　下午3時，天氣陰霾，零星的、飄逸的小雨時下時停。調研組乘車來到某某戒毒所進行實地視察。我們剛打開車門，一股異味撲面而來。感覺告訴我，到了！

　　所領導介紹說：戒毒所現有3個戒毒區，男區2個、女區1個。我們隨警官走進戒毒區大門，來到男區的一間大房。從牢固的鐵欄門縫往裡看，黑壓壓的吸毒人員正在勞動。過道右邊是另一男區，房內的吸毒人員也在幹活。這些吸毒人員年齡都在二三十歲左右，顯得很年輕，只是大多數人已面色暗淡灰黃、目光憂鬱。他們眼裡流露出一束祈求的情神，像是絕望，又像是犯上毒癮，更像是盼望親人來探望。

　　我們隨着警官進入女區大門，球場的西北角坐落着一棟L型的多層樓房，樓層的走廊都被鐵欄焊接。女吸毒人員的勞動、上課、活動及住宿幾乎都在樓中進行。我們走上四樓女吸毒人員勞動的大房，察看她們做活兒。

　　統一服裝的女吸毒人員坐成幾排，正在低頭做針線活。我們走進房間時，她們齊刷刷地起立行禮。我的目光迅速覽視了一遍，幾乎都是20多歲的年輕面孔，且不少人原本是相貌出眾的女子，但是此時風光已不再，被憔悴發黃的面容和脆弱的身體所替代。坐下以後，她們仍然低頭幹活。當有人問她們誰年紀最小時，幹警叫某某站起來：只見一個瘦小的女孩站起來說，“我今年20歲”。我看見，她少了女孩該有的美麗與微笑，更多的是憂愁與悔恨。有人私下說，這麼小的孩子太可惜了；一朵燦爛的鮮花被毒品害了……

　　有人拿起照相機不停地拍照。我也掏出照相機，但怎麼也不想拍攝這種場合的女同胞，特別是那個女孩子。儘管她們是違法的吸毒者，但同時也是病人，我不忍心傷害她們……但願她們鐵下心來、強制戒毒，走下不該坐的“死亡快車”，回到平安溫馨的家庭。

　　我和幾個不想繼續再觀看的人大代表，懷着一種難以形容的心情走下大樓。我們到球場時，看到一位女幹警帶着一名高個女子迎面走來，進入女樓。起初，我以為是家屬來探望，但是，隨後下來的代表告訴我們：又是一個吸毒女，“怪不得，剛才我看見那女子面色臘黃。”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

　　12日下午，我們到某縣戒毒所實地視察。探監室里，三名吸毒人員正在與來探望的親人隔着玻璃通電話。青一色的都是20歲出頭的年輕人，其中還有一名女子。他們看見有人參觀，與親人談說時顯現的面色一下變得更蒼白暗淡，都不自在地低下頭，懼怕被他人攝像拍照……

　　戒毒所高高的圍牆內設有球場，種有草坪。潔白的大樓樓層走廊均已被牢固的鐵條焊欄。上樓的鐵門緊鎖着，掛在走廊上涼曬的五顏六色的衣服隨風飄搖着、擺動着，與它們的主人一併被牢牢關在大樓內強制戒毒。

　　3月13日上午，我們冒着大雨，乘車前往某地戒毒所參觀，這裡是西南地區較大的戒毒基地。進入校園式的基地大院，我們跟隨警察走過辦公區、教育大樓，路經女樓旁直奔男吸毒人員大樓。我們走上二樓，長長的過道兩旁是一間間吸毒人員的住房，房內住有七八個人。我們沿着過道一間一間往前參觀。每當我們走到房門時，房內的吸毒人員都起立並呼喊：“歡迎領導參觀”。

　　我們經過的十來間房，這些年輕的吸毒人員都發出同樣的聲音，站立着同樣的豎排一字型。由於長期吸毒的結果，他們的表情與年齡很不符，神情獃滯，無精打采。

　　在監視室里，警察指着屏幕向我們介紹每個房間監視的情況。從屏幕上可以看到吸毒人員的一舉一動，包括他們坐立、睡覺等行為都一目了然。此時，剛才我們經過時站立着的吸毒人員，坐下來之後，很多人的表情降至低點，抱着雙膝，低埋着頭。有的似是擦拭眼淚，有的似是深思悔過。

　　這些吸毒人員的表情，與二三十歲的年齡極不相符。站立時，眼光木呆，無精打采；坐下后，表情獃滯，抱着雙膝，低埋着頭。此刻，誰也不知道他們思緒着什麼，想些什麼事？

　　在禁毒教育大廳展示的毒品和照片中，既有傳統毒品海洛因，但更多的是新型毒品，還有吸毒人員病變的肌體和內器官——被毒品燒焦如膠鞋底的肝臟、萎縮乾癟的肺部、腐爛的肢體等照片……講解員指着一張被人抱起形如乾屍的吸毒人員病體的照片說:“這個人是你們市某縣的”。

　　十一時，雨漸漸停了，我們告別了令人膽怯和恐懼的場所，結束了此次調查活動。

　　但是，幾年來，那些年輕的面孔、目呆的眼睛，那些低頭抱膝的情景，那個瘦小女孩的身影卻不時再現……

　　我想，這是誰之過 是他們之過？家庭、政府、社會嗎 是，又不是！因為，新中國建立不久，這種現象已經基本消失。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我們因為忽視某種教育，因為否定了一些正確的東西。不是一乾二淨 ，也所剩無幾。支撐中華民族脊樑的精神支柱被淡化了，否定了！所以有些東西就有了孳生土壤、有些東西就會適時死灰復燃。

　　結果，我們有了太多太深的教訓！一九八九年政治風波發生后，面對血的教訓，鄧小平果斷地說，問題出在教育上。是的！問題就出在教育上。灌輸式的教育、否定了一些正確引導的教育，致使一些青少年學生不知道今天是如何來到？不知道這幸福的日子背後付出多大的代價？忘記了千千萬萬先烈用生命換來的今天！所以，一部分人精神空虛了。因此，我們就有深刻的血的教訓！

　　好在我們及時覺醒，及時把不該掉、不能廢、不可忘的正確的東西、民族的脊樑拾回來了、恢復了、挺立了，發揚光大了，我們的社會才更加輝煌、更加燦爛。但是前些年，這種輝煌和燦爛的背後，還有來自上天的陰霾和歪風邪氣，把一些年輕人誘導至空虛與渺茫……

　　不論時間跨度多少年，那次調查的情節，那些年輕人的面孔，還是隨着每年6.26禁毒日的到來，而反覆飄忽在我的眼前。──那些天，電視新聞里的那些年輕的販毒分子、毒梟、十一二歲的吸毒人員，戒毒所的年輕面孔，還在警示：禁毒工作任重道遠！務必堅持，始終堅持。而且，不僅是家庭和禁毒警察，應該是社會，是全民，更應是政府！